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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獠之牙,夏莫长久(219)

作者: 周子亦 阅读记录

“按时吃药的话……”

“是药三分毒!”安小标边说边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鼻头都给弄红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在药里动手脚,到处都是要我命的人,这药吃不得。”

马汾沉默着,他对安小标的做法持同样的默许态度。与其防不胜防,不如彻底禁绝来得干净。这本来是很多刀口舔血之人的不得已,可对于生病之后不再那么强势的安小标,马汾觉得这番场景尤其悲哀。

真是危险的想法啊……他也经常鞭策自己,最好尽快抹掉眼前喷嚏不断的娃娃脸,换上那张煞气逼人的修罗面才是正经。

可是怎么看怎么都是个年轻的孩子这一点,他怎样也骗不了自己的眼睛。

因为感冒,安二佬戴惯了的彩隐也摘了下来。能把红橙黄绿青蓝紫都戴出模样的瞳孔,跟预想中的一样,本色浅淡得惊人。这却是双和史世彬恰好相反的眼睛,虽然最后殊途同归地走到了杀神的路上。马汾有点理解安小标戴隐形眼镜的苦衷了,他的眼睛看起来甚至不太像中国人,只蒙了层极浅的棕色,光一照就透出水光——这样明澈的眼睛只应属于孩子,毫无疑问镇不住任何人。

“您……”他看了一眼堆满老板台的杂乱文件,不禁提议道,“您注意休息的话,病说不定很快就好。”

“我也想啊,可是老头子什么时候让我闲过了。你瞧瞧,瞧瞧,说是给我办的接风宴,细枝末节地还得我自己经手,连个请柬名单都让我订,真是……”

“不是办过一场了吗?”马汾奇怪道。

“你也觉得那场子够派头,对吧?我也这么想。”安小标叹了口气,“可是老头子不干,他说那场是家宴,自己人说点悄悄话罢了,还得来场更大的。”

“安老板倒是周到。”

“你还为他讲话?不是说了嘛,他只管给个意思,办起来忙的人还不是我么!”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马汾必恭必敬地说道,“恭喜二爷,这趟回来之后,您在老板心里的位置又高了一成。”

安小标一愣,末了才笑笑地摆了摆手,“你聪明,我倒还没想到这一成,净以为他忙着差遣我。”

“能者多劳么,您辛苦。”

“也是——”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左右活动颈椎时,听得到咯咯哒的响声,“反正迟早会忙的,早忙个几年,习惯了到时候也好干事。”懒腰伸完,他再看案台上那密密麻麻的名单,眉头一皱,人跟着也懒了下来,“老子今天难得心情好,这单子我不想再看了,上头拟的名字一概都准了,反正玄武请得起。”

马汾略看了一眼,这名单的厚度和密度还是让他不免多嘴一句,“这快要打仗的,钱花多了怕是……”

“谁说的?!”没想到安二佬一瞪眼,差些从椅子蹦到台面上来拎他的领子。

这个神色总算溯回了马汾的记忆,他习惯性地一低头,躲开主子刀割似地凌厉眼神认错,“属下多嘴。”

“管不住嘴巴的人,里头就会塞枪子儿。”安小标指了指自己的口腔,惯例是要疾风厉色训斥上好一顿的,无奈又一个响亮的“阿嚏”搅乱了安小标发飙的进程。忠心的马汾没了手绢,这次便递上纸巾,安小标却不接了,他只掩着鼻口急急地挥斥马汾赶快走人,想来这回的面子实在是丢大了。

“那属下告退了。”

就着千载难逢的台阶下,马汾转身出门。

旁人一走安小标就用最快的速度抹净脸面,他是恨极了感冒病毒,跟个鬼上身似的阴魂不散。他自小到大就是不生病的,也就是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感冒就能把他搞得手忙脚乱。

更可气的它还认一个人来疯,马汾在的时候偷袭不断,马汾一走,它倒偃旗息鼓一派太平了。安小标这几日来脑子被鼻涕灌得昏昏沉沉,老觉得缺氧,到这时才突然有了几日以来少有的清明神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马汾那句“能者多劳”也不是白说的,他要偷懒也是说说而已,到正经事上,他还是不免一逮到空就拾起工作,每每从清晨忙到深夜。

像手上的这份名单,他看过第三遍了,一手执笔挨个地过目推敲,划了又涂,涂了再划,总有这么几个人斟酌再三定不下来。

——比如说林氏。

玄武的大喜事,请四家的人来是应尽的场面义务,像尹飞扬那类深居简出的,反正请是我玄武的事,来不来是他们的事。姓尹的不来倒是个正好,剑拔弩张的两派在开战之前上一出鸿门宴没有意义,放走了白帮他安小标舍不得,贸然出手他更怕白帮有埋伏。朱雀已经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了,不足为虑。他一直都最担心青龙,虽说是收服了,可那不是他亲自出的手,光凭阿七那杆子枪,他不信真的能摆平这条搁浅三十年都死不绝的臭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