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獠之牙，夏莫长久(211)

忽然有人感到，密封的冷库里起了风。

而风到的地方，目前为止没有人幸存下来。

“总算认真了么……”伊林?格尔特看着一个接一个人的倒地，脸色略显青白却绝对不是因为恐惧，那只是一种焦急和兴奋并重的表情，“麦里！麦里！快给我抓住他！”

在场的现在所剩二十余人，其中一个立即卸下枪支，甚至把一身累赘的衣甲也一并卸下。与周围人等紧张地规避着少年的行动不同，他直接朝彭洛的方向走了过去。

所有人默契地放下了狙击枪，于是少年也停下脚步，隔着一段距离两人站定，互相注视着对方。

沉默的男人自始自终不言不语，他一脚向后撤，对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了三头的小小对手，他的两拳一前一后摆在胸前，依然握得很是凝重。

——强敌？

少年歪着头审视这个男人的神情，不禁摇了摇头。

攻击一如往常，麦里在他凌厉的攻势下渐渐慌乱。彭洛的刀在弹雨中以一对众尚且刺死了一半人，换到一对一的贴身搏斗里，即使麦里的身手上佳，却依然难免捉襟见肘。直到他把刀刃送进这个高大男人的喉咙里，一切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最后的那一瞬，跃上自身三分之二个身高的少年的视线与男人平齐。少年的手里握着刀柄，刃尖埋在男人的血管里，随着这个少年的落地，利刃一偏绞断大动脉后男人就会丢掉性命。

然而在这种死亡迫近的时候，彭洛从男人的眼睛里读到了致命的情绪——

一种异常锋利的骄傲。

因为他的目的业已达成，所以无需隐藏那眼神里的无畏无惧。以为主尽忠而死为骄傲，属于死士。

刀！

这是彭洛第一个想到的，低头一看，刺入时簇新闪亮的刀刃已经锈迹斑斑。格尔特对人体试验多有造诣并没有什么可让人意外的，这个家伙的血液里就有特殊的氧化催化作用，他用死的代价只为毁掉自己手中的武器。

“干得好！麦里！”

女人的尖啸声如果可以被称作称赞的话，一定是最悲哀的赞美了。他听见四维的枪重新上膛，被一一端起的声音，但他没有移步。

他们以为他已放弃挣扎。

——却不曾想到这只是屠杀的开始。

少年弯下身去，他白净的手上只是溅到几滴血，按在新死的男人的胸前，似在摸索着什么。随之忽然听得“刺啦”一声，他的手又不见了。

……不，只是埋入了尸体里头。

恐怖的绞腾声在继续，伊林未发令之前，没有人开枪，但也没有人能挪开视线。他们必须眼睁睁监视着彭洛的一举一动，包括他从自己新死的战友的胸膛里掏出心脏，还有奔涌而出的热血。

——真正暖热的，还来不及冷掉的血。

“果然，这血对活体没有用。”他霍然站立起来，表情冷定地把心脏隔空抛给了女人，“收下你手下的忠心，这是贵重的东西。”

伊林?格尔特抓住了那颗心，滚烫的，好像还能再跳动起来。她的手里握过无数人的内脏，但没有一个像现在这个这么烫手，惊愕过后她只能徒劳地大叫，“开枪！开枪！”以掩饰自己良知的谴责。

是啊，他们都是杀手。仅仅因为彼此这颗无比残虐的心，谁都没有资格谈论生与死的真谛。他们的争论毫无意义，因为那是一个冷血的人与另一个冷血的人的对话。

既然谁都错得彻底，或许应该说，谁都没有错吧？

可是她已经停不下手了，杀了他，杀了这个孩子！这是她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嚣的话，她无法克制这种杀戮的欲望。

杀了他！

即使所有的人都死掉，包括自己，她也要杀了他。死亡的欲念俘虏着她，支配着她愈加疯狂，在格尔特之血负面效应的顶峰，她可以称得上是个完全的疯子。

仅管失去武器，当少年并起五指，他的左手即变做了利刃。和按心的时候一样，无论所接触的皮肤是肌肉虬结还是光洁细腻，都只是包着温暖的心脏的一层皮囊，破纸一般在他看似纤细的指尖前破裂。探进手之后捏碎心房，真是名副其实的碎心而死。

他们唯一的胜算或许就在于，这种残虐而复杂的杀人方式可能会花费他更多的时间。然而事实上，少年进行屠杀的速度比起先前仅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姐！”最后幸存的人向伊林大喊，如果这时候再不停手，可能真的就要在这个神鬼莫辩的孩子手下全军覆没了。

“我说杀了他！！”杀人的并不是她，但一直旁观的女人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激动，却在激愤之下抢过了随侍者的枪向那少年径直地冲过去，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并不会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