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獠之牙，夏莫长久(209)

“你想要怎样，伊林？”彭洛垂下眼帘，他握紧的五指松开，因为女人的这番话，他开始感到一种有心至身的疲惫，“难道说与其所有人都好好地活着，你更想随着四哥去死吗？如果我那时袖手旁观的话你就会感到满意了，是不是？”

伊林?格尔特随之愣住了。

但很快地，这个疯狂的女人定定地点了头，一下，然后是两下，更多次，几乎是狂热地肯定着这一点，“是这样，是这样的……只有死亡能拯救我们……只有死亡能。”

“那么——”他在冷库里的叹气，化成一团白烟模糊了对面的女人的脸，“这就是我所说的，死亡即是死亡。”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会明白的。你很聪明，伊林，你只是太过执着了。”

“该死的……别试着迷惑我！！”她捂住了双耳。曾受过易寒衣语言的蛊惑，使她残破的心门紧闭，万分警戒地拒绝一切谬论与真理，“这是法格纳和格尔特的纠葛……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我的Siber没有了……不存在了……你看，我用五年的吗啡治疗压制狂躁，费劲心机地出现在他身边是为了什么呢？他变成了你的一部分……你的一部分啊……我发了疯在爱的只是个幻影而已吗？他原来早死在蓝魔，死在了你的怀抱里了吗？”说着说着，伊林?格尔特不禁双手掩面，哭得泪流满面。这些滚烫的液体在低温下极快地封冻，像珍珠一般凝定在她苍白凹陷的脸颊上，“我真傻……总以为他还在的，他还在的……这是他的脸，他的眼神，他的身体，他在对我说话，他抚摸过我的头发，活生生的依然是他……我舍不得……你知道我有多么痛苦吗？我怎么能承认这个人死掉了呢？他明明活着啊，只不过再也不会爱我了……再也不会了……”

“我知道的，你活得很辛苦。”他轻轻地说，几乎像是在喃喃自语，“……所以说，死亡难道不是最好的吗？”

格尔特家人兼具天赐的医学天赋与魔鬼一般的狂躁基因，因为反复地近亲结合，血缘能力不仅没有随时间减淡，反而越发趋于强大，直至能力失控的边缘。法格纳认定这一古老家族的能力继承者对世界构架的平稳构成威胁，于1932年颁下了R级刺杀令——“大战的可能挑起人，独裁家以及操刀手，”因而必须被诛灭，不惜一切代价。

59年来派出的杀手几乎集尽法格纳各部精锐，这就是陈列在冷库中的13具完整尸体、五只头颅和一只断臂的由来。

不可说不是惨烈的牺牲。他们只为一个不可思议的词汇而征战着——“救赎”。

法格纳宣扬救世或许只是打着邪教组织一贯的旗号，但这一次彭洛相信，诛灭格尔特家族的计划确实能拯救格尔特人，于他们对己身永无止尽的折磨。

死亡即是死亡，这是无理的，但无疑是对他们最好的归宿。

第 150 章

“我看起来一定很可怜吧？”

哭完之后，女人笑着一手抹掉了剩下的眼泪，赶在它们于眼眶中结冰之前。

真是讽刺啊，她的心声到头来只能对情敌倾诉，她最大的恩人与仇敌，同时也是这世上唯一能理解她的人。她想要故作坚强的，设想过要他痛得失声痛哭，但最末在这少年面前泪流不止的人却只是自己罢了，“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话，我现在感到好多了。那么你做出了决定吗？”

“是的。”他以细微不可察的幅度向后挪了一些，抬头看向周围巨大的冰柱，“我绝对不能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如果我答应让你被炸成尸块呢？”

“还是不行。”他费力地喘息着，“到对的时候我自会死去，但不是现在。”

“看来我们是谈不拢了。反正我也是说说而已，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被炸成碎片的——”女人狐狸一般地紧眯起眼，灰色的眸子荧光烁烁，“作为格尔特家的主人，我立誓将二十杀手的最后一个完整地封在这里，和他的同伴们一起。”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即使彭洛答应赴死，冰柱里的十三具尸体也不会被解冻。

——他们原来都是这样贪心的人。

无数黑色的影子从甬道口涌了进来，布满冷库的每一角落。他们的手里有枪，依照女人的指示动作规整地一齐端上，瞄准，随时准备把少年射成一个活筛子。“你必须偿还代价！”她冷酷地说，“要知道我的童年在怎样的恐怖中渡过，为了应付随时而来的暗杀，父亲将我封在这里和尸体做伴。我没有洋娃娃和精致的衣裙，围绕我的只是断肢和组织液。我被迫学习仇恨和阴谋，早在学会拼写字母之前我就熟悉这些冰冷肢体的每一部分，这样的生活都是因为你们这群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