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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獠之牙,夏莫长久(102)

作者: 周子亦 阅读记录

“有戒断的方法么?”

“这里可没有戒毒所。神经性麻醉药物嘛,差不多一样麻烦,所以我也不想冒这个险。”他语罢叹了口气,一手扶着额头道,“真是让人头疼啊,只差一点,就能全然发挥它美妙的色泽了。”

“只差一点不是么?”史世彬摸清了他的人,知道但凡易先生着轻说的事,往往就会是重点,“差的是哪一点呢?”

“未免太执着了吧,你这小子。”

“您不会是想要反悔吧?”

“言而有信——”万般不愿地,易先生好似是在叹气了,“彻底克服毒性,只要解药就好了。一般的对冲相克,以药制药,炼好之后吞下去了事。以毒攻毒却不容易,烈性的东西不容易稳定,碰上尤其不服管教的,单炼几乎是不可行的,这就需要一个强韧的,温暖的,可以自行调节复杂生理的容器。”说到这里,易先生抬起蓝绿眼瞳略略瞥了他一眼,语声轻轻地,送出了一句耳语般的话,“你啊,有没有听过“药人”呢?”

用身体来当炼药皿的,就被称为药人。

“我小的时候,家里还曾养着一个。连溅出的血都能杀死人,可惜没活多久就死了。”

究其本质而言,这种可怜可悲的存在,称之为“毒人“或许更恰当些。在动物实验都倡议禁止的当今,因为此举过分地不人道,这个字眼也只在古言小说中多有提及罢了。

“没想到是真的呢。”史世彬颇感意外地啜了口香茗,跟着接口问,“那用什么毒对冲才好呢?”

十年难遇地,易先生承着茶杯的手微颤了颤,洒出几滴水来沾湿了衣袖。然而他无暇去顾,睁大了的眼睛只盯着面前的男人,“你——该不会是想送死吧?”

“我只是好奇。”

然而他的妖瞳眯起,仍然探询意味浓厚地打量了他好久,“……罂粟。”史世彬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这两个字出口,怎样的念头都非得断了不可。

“那还真是容易上瘾。”他背后隐隐沁出了冷汗。

“不是容易,而是一定。”

“那又怎么能炼成呢?”

“——你实在问得太多了。”易先生倦怠地闭了闭眼,“现在的人意志都很薄弱……我只是找不到,能一边上瘾一边戒断的人罢了。”

这简直就是活的受虐。最残忍的酷刑不过如此,忍受生不如死的煎熬恐怕不将是一日两日,而是稍一失足,就跟着绵延一生。

这苦痛,这噬咬着灵与肉的持续拉锯,根本不可能有人从中幸免!

“胡闹也该有个限度!”这边厢,马汾的脸和天一道阴着,但他没像种树那回大笑,这一次,他无论如何无法面对提出试药的史世彬笑。他的嘴角僵硬着,眼底在发热,心底涌出来的暖大股大股地往上涌,又是泛酸的,还发苦,“不用说了……这行不通。你不知道,你想不出来……你信我二马一句,我是常年跑这条道的,见的惨事多了……我就当替我哥劝你,这玩意绝对不能碰!天皇老子也得下马,但凡是个凡夫俗子的,就千万别试!”言到深处,冷面副手绷住了脸,一旁听着的年轻人几多都没撑住,一个跟着一个地红了眼睛,山洞跟个兔子窝似地。

“你别把自己想得太行。”连亚也忍不住插话,“扛不住的,没人能扛住。”

“那你把门槛降低些呀。”他懒洋洋地笑。

想到这是唯一可行的解毒之法,亚扭过头去,不说话了。他也没逼什么,条件是男人自己提的,怎么履行也是他们这边的事。

“我们伙食带的不多,照这天气,迟早会同你们一道吃上蓝菇。你们还好,我们这边的兄弟,碰一下就会没命——这也是你讲的。”

少年轻哼了一声,“连吃的都没带够,你们有人会带够毒么?”蓝菇倒还算方便取,雨只要下着,就有采不尽的蓝魔菇,甭说他还欠着史世彬十斤。

“巧了。”史世彬对这笑得倒是十分轻松,“你不知道,二马是带着个装满罂粟果的皮箱逃出来的。他这人吧,钱能不要命也能不要,毒这玩意儿,偏偏就不能不要。——就是死了,他还怕二哥把他掘出来鞭尸暴晒呢。”

相守

彭洛回来的这个深夜,没有人睡。

“……我回来了。”循着彻夜不息的篝火,他连夜摸索了上来,到达山窟的时候,手脚全是泥巴,脸倒是干净的,被雨水冲干净的,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又虚弱又坚强的模样,让马汾都有点动容,“回来就好,跑哪儿去了?害你四哥穷担心。”

马汾会主动地谈起史世彬,着实让少年不小地意外了一下,“我被堵在山腰了,天亮着的时候不知道你们在哪,天黑之后,我就另外找了条路上来,爬山还费了点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