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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在上(26)

作者: 西皮皮 阅读记录

王福神色愣了一瞬,“是。”

赵明修又道:“糊涂巷那边可以做准备了。”

王福应了一声,便躬身告退。

房中又重回了寂静里,窗上挂着的青纱帷幔,被风吹起肆意飘动,像是在无声的诉说着什么,掩藏着那些不堪现于人前,无人可知的秘密心事。

他闭着双眼,回想起了许多事。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一睁开眼睛,就回到了十年前呢?

他从不信怪力乱神之事,也不信轮回重生之说。

这世上,人死了便是死了,装进棺材里,埋进土里,最后化作白骨。

可这样的事情,偏偏就出现在他身上。

他一睁开眼,是天盛六年的初冬。

皑皑白雪山上,他坐在青石雕刻的棋桌旁,他的手边正落着三两颗墨玉黑子。

同他对坐之人,穿着一身青灰道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眼神中透着一股洞穿人世间的清透,这是早已仙逝的青羊观观主。

他一时有些恍惚。

忽而眼前出现了一只手,还有一道轻快的,多年没听过的声音,“阿洵,观主都已经落子一盏茶了,你怎么还在想?”

那声音忽而音调变高,颇有些幸灾乐祸,“哈哈哈哈,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要输了。”

观主抚须笑道:“殿下这话错了,老道与陛下今日这盘棋,不论输赢,只论来去。”

“陛下这棋,该落向何处,定是要再三斟酌。”

他已经听不进去观主在说些什么,他只要略微一回头,便能看见坐在他身旁,正在说话、年轻而又鲜活、带着特有的、沁人心脾的寒梅香气的人。

那是高山寒梅的味道,青羊观中清净,能做的事情,不过是四处赏景,山上的寒梅开的比山下更早,她来了兴致,折了数枝插瓶用。寒梅味道清香,竟触手不消。

二十岁的他,和三十岁最大的不同。

皇权依然在握,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大楚皇帝。

这世上他拥有的一切,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

可偏偏身旁再没有她,就好像身体的某个地方也被割去,从此空了一块,再也没有办法填满。

并非她嫁给他人,也并非他们从亲密无间,直至日渐疏离。

而是突然有一日,她的死讯就送到了他桌案上。

她才多大一点儿,就像那张写了她死讯的纸一样,薄薄一层,一眼就能看到底。

他们最后一次相见,是她死讯传来的二十天前。

那时他们刚起过一回争执,原以为她会生许久的气,不想隔了两三日,她突然就入了宫,像是小时候二人亲近时的模样,坐在他对面,笑着同他说话。

“阿洵,你老说我每天都无所事事,我是不是该做些什么正经事才好?”

“要不然我去父皇留给我的封地柳州看看,我可是在那里出生的,而且咱们不是还在那里住过两年吗?我是不记得那里是什么模样了,你肯定还记得。”

“你同我讲讲柳州的风土人情吧。”

他便按照记忆中的模样,将封地的风土简略的说了一回。

那日他正忙着战事军情,不时就有人传信,有些无暇顾及她。

她略坐了坐,便起身笑着同他道别,“阿洵,我走啦。”

那日实在有些不同寻常,她嫁人以后,就甚少会在他跟前露出年少时的模样。

可他只想,既然她想要去封地,安排亲卫护送她去避一避战事也好。

再有她的消息,便是那封写了她死讯的折子送到他手中。

他终于明白。

那声道别,是永别的意思。

他好似打了一个盹,须臾之间,一睁眼,他回到天盛六年,见到了鲜活年轻,充满生机的她。

像是大梦一场,是往后十年是梦,还是此刻是梦。

并不重要。

*

赵云兮回了琳琅宫,还在生气,“明明是他什么都不告诉我,结果现在他倒是生气了,我才应该生气呢。”

鸣音在旁,都不好相劝,这话该怎么说呢?分明都是殿下自己想岔了,现在倒是将罪过都怪到了陛下头上。

外头专管回话的阿贺走了进来,“殿下,白家送了谢礼和谢帖来。”

赵云兮根本没有心情理会,“收着吧,我现在不想看。”

鸣音走了过去,将谢帖接在手中,让阿贺把谢礼送去库房,她自翻看了起了谢帖看了起来。

“殿下,白三姑娘性命无碍了,白家老夫人感激殿下安排太医给白三姑娘看诊,又谢过殿下不治殿前失仪之罪。”

赵云兮道靠在窗前,“白三姑娘没事就好了,若她在园子里真出了什么事,到底会坏了嫂嫂心情,我也不是专为了她。”

鸣音道:“白家老夫人还说,这几日他们家庄子里,花都开的繁茂,若是殿下不嫌弃,可去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