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引(34)

小七捧着个包子啃得正开心，心满意足地咬着里面蜜甜的红豆，茫茫然抬头：“啊？”

方淮仿佛被人抽走了神智一样，表情空白地看着小七：“哦，没事。”

薛逸大笑，隔空丢了个馒头给方淮，稳稳地落进他碗里：“给你拿好了——我饭桶么吃那么多。”

方淮瞬间变脸，把手里没咬过的半个包子塞到小七手里，感动得恨不得冲上去拥抱薛逸：“大师兄最好了！”

他说完又觉得事情似乎有什么不对。似乎大师兄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薛逸警惕地望着他：“阿淮你要是敢扑上来。”

方淮缩了回去，抓起馒头开开心心地啃了起来。

薛逸笑骂了一句，目光往一侧扫了扫。

顾玖之盘腿坐在他旁边的地上，一手拿着只碗，筷子搁在上头，里头的菜还没怎么动过，一手拿着只包子，已经只剩了一小半。他眯着眼，神情懒散，像他手上的包子一样松软。

薛逸心里忽然安静下来，平和静谧，像有温热的水流，缓慢地淌过。

他伸手，把自己取的唯一一个豆沙包放到顾玖之碗里。

顾玖之放下筷子，望向天空的一角。

“怎么了？”薛逸跟着他看过去，是书斋的方向。

“鸽子。”顾玖之的目光还落在那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信鸽。”

他到青云观将近半年，这是第十四回看到信鸽了。

十四回，仅仅半年，频率稳定——这还只是他看到的那些。

书信，情报，议事……从任何一种可能的情况来看，都算是特别频繁了。甚至局势略有动荡而不甚严重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不可能……朝局没有剧烈的变动。如果任何一处边关出了问题——而且得是这样严重而长久的问题——他不可能再安稳地待在这里，至少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

况且，什么重要的消息会放心用信鸽来递？

信鸽消失在楼宇屋檐之间。

薛逸“啊”了声，像是在搜寻记忆似的，沉默了一会儿，摇头：“好像没注意过，许是路过吧。”

路过么……

路过啊……

顾玖之望着薛逸。

薛逸回视过去，露出一侧的虎牙，坦坦荡荡。连掩饰都坦坦荡荡。

顾玖之偏了下头，勾出个极淡的笑，眼里有玩味、揣度，意味深长：“路、过、啊。”

“不然小师弟觉得是什么？”薛逸脸上笑意加深。

他笑着，忽然伸手，指腹从顾玖之唇角一擦而过。

顾玖之一愣。

“喏。”薛逸朝他举了举手，手指上沾着一块不大的红豆衣。

他把手收回去，举到嘴边，想都没想，很自然地舔掉了那块红豆。

第12章 兄弟（一）

“大师兄不好了——”方淮撞开门扑进去，头也不抬，扯着嗓子号。

里面传来“碰”的一声巨响，硬生生掐断了他的声音。

方淮愣愣地抬头，呆住了。

不远处，桌前。

顾玖之单脚踩在凳子上，卡住薛逸的腿。一手掐着薛逸的腰腹，很有技巧地施力，阻滞了力量的流转。一手手肘抵在他胸口，上半身的重量都下下去，制着薛逸。指尖按在他咽喉上。

薛逸被压在桌面上，单手掐着顾玖之的后颈，指腹按着颈动脉。另一只手按在他背上，紧贴着他的脊骨，力道灌注在上面，像刀贴到骨缝上。

他们齐齐扭过头，看向方淮，眼里锋利的查探和森冷的杀机还没有散尽。

方淮下意识地哆嗦，头脑里空白一片，磕磕巴巴地从嗓子里挤出来声音，根本来不及细想自己说了什么：“打、打、打扰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顾玖之和薛逸都被这反应震了震，看了几眼方淮，又扭头回去看向对方。

他们脸靠得极近，这一扭头几乎就能挨上。还没平复下来的呼吸纠缠到一起，缠绕出无端的温暖暧昧。

薛逸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目光落到门口还在神游天外的方淮身上。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和着顾玖之的呼吸声。

他忽然明白了方淮的反应，脸上倏地蒸腾起热意，腹诽，“不知道阿淮哪里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这见天的都在想些什么玩意儿……”

可他下意识地便笑了。

鬼使神差地，薛逸按在顾玖之后颈上的手收到前头，指腹在他的下颌上一擦而过，做出来调笑的语气：“没法继续了。真是可惜，小师弟。”

他把“继续”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含着些轻佻。脸却有些发烫。那根手指被他握在手心里，微微发颤。

他摸到顾玖之热得过分的温度。

顾玖之目光在薛逸脸上绕过半圈，冷笑了一声。

顾玖之翘了翘嘴角，慢悠悠地冲薛逸露出来一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