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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引(217)

作者: 子木长战 阅读记录

薛逸写得很慢,每一个笔画都清晰地深刻在泥土上。

“薛卓……”阿拙愣怔着,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阿卓长大了会是很了不起的人。”

原来……是卓啊。

他闭了闭眼。

他从未认真去深究过那个念作“zhuo”的,到底是哪一个字。说白了,不就是个称呼么,知道是在喊自己就行了。

——可是这一刻,有滚烫的东西,随着这两个字,从喉咙一直翻滚到胸腹,连带着心口一起烧烫起来。

像有什么东西再也不愿意沉寂。

他歪着头,明知故问:“那为什么是‘薛’啊?”

对面的小少年果然笑起来,一脸的理所当然:“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兄弟了。自然要跟我一个姓!”

薛卓用力点头:“好啊。”

从今天起,我有名姓了。

也有兄弟了。

我……

我是薛卓。

作者有话要说:

[1] 这句话的意味好像是《龙族》里的,虽然原话似乎并不是这么讲的

第61章 凌霜(五)

薛逸站在师父门前,手搁在门板上,少见的有几分犹豫。

他没少打架,但从来没有捅过这种把师父都牵扯进去了的篓子。倒也不是忐忑,大不了被师父收拾一顿,全当“切磋”了。可他总觉得……微妙的对不住师父。

明明昨日里在城外还斗嘴斗得不亦乐乎,夜深人静的时候细细想来,愧疚却又泛了起来。薛逸是个洒脱人,自己惹上什么麻烦、受了什么伤,他能半点不计较,可不代表他能不计较别人。尤其是师父。

他们两个隔了二十来年的时光,日日相对着叫板。可年纪渐长,薛逸却仍是当年那个抱着师父卖乖的小孩子,他的“计较”也是愈演愈烈。明明自己从不往心上去的事、只要一挨着师父,他就能操心个没完。生怕天下有什么人、什么事那么厉害,能把他师父坑害了去。

还没等他思量多久,里面的人已经扯着嗓子嚷嚷开了:“阿逸,大冷天的杵我这吹凉呢?难道是我这的风格外凉快?站多久了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琢磨着怎么谋害我!”

薛逸“哐”地一头撞到门上。得,每回的担忧将将起个头,便能让师父吊儿郎当地按回去。

他一步跨进去,用力吸进去一口暖呼呼的气。

安野坐在榻上,面前一张小几。摊着本书,书上批注着两种字迹,一个劲节凌厉,一瞥眼就能想见写字人的风骨,一个“飘逸”得过了头,偏旁部首全不受约束,不晓得写的人自己还能不能认得。

“师父——嘿!”

安野坐得不正经,一条腿支起来,下巴搁在膝盖上头,一条腿伸着,从小几底下一直伸到了前头——快准狠,踢了薛逸一脚。

薛逸登时便回踹过去。

安野躲开,飞快地收回去腿,装作无事发生。他眨眼间摆出了一张正经脸,摇着头,痛心疾首:“夜不归宿啊小伙子。能耐了啊。诶哟!”

薛逸呼吸一滞,还没想明白他说的“夜不归宿”到底有什么深意,便瞪着眼反驳:“夜不归宿个鬼哦!我明明吃完饭就回来了!……只是饭吃得有些晚。”

“哦——”安野拖长了调子,显然没听进去。

薛逸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捞了个空杯子,念了百八十遍“这回是我理亏,不跟师父计较”,才忍住了没把杯子直接丢到师父头上。他一口灌下去一杯茶,觉得自己心平气和了。

奇怪得很,被师父那么一搅和,要单挑师父的念头便把先前的愧疚扑得几乎快灭了。

“赖账不做饭,夜不——哦,是‘晚’——归宿,打架滋事……”安野还在数他的罪状,慢悠悠地,有些幸灾乐祸似的。

薛逸缩了缩脖子,悻悻地缩回拿着杯子的手,乖乖坐正。

安野“啧”了声,嫌弃地打量他:“打群架——两个人单挑一群,可以啊,长本事了啊小伙子。”

“师父……”薛逸软了嗓子喊人。

安野瞪他,怒其不争:“你他娘的居然打输了!”

薛逸也不服气,一拍桌子:“他们也没占着便宜!”

“哟呵,这就得意了?”

“我……我再练练。”薛逸揉了揉脸,一口气却没泄下去,“即便现在不行,总是能练出来的!”

“徒弟,我真怕你练出来之前先让人给打死了。”安野哼笑,站起来,“走着,单挑。”

“师父你欺负人!”薛逸窜起来,跑得比他的抱怨还快,生怕安野反悔了似的。

院子里。

安野单手持剑,袖子卷得乱七八糟,绑绳滑脱了些许,散在手腕边,把他整个人衬得愈发的散漫,松松垮垮地往下滑。

薛逸站在他对面,大口喘着气。他的衣襟散开,掉了一片——跟昨日里那个壮个头衣服上的,几乎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