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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席地而坐(328)

作者: 山水间间 阅读记录

他的视线疏离而冷淡,只剩打量与试探,没有别的多余情绪。

他们之间好像横着一条跨不过去的宽长河流,将所有的情愫都阻隔在了另一头。

方岐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随着聂秋的视线逐渐加快,砰砰直跳,吵闹至极,将浑身上下的血液都烫热了,连指尖都能感觉到突突的脉搏,叫他兴奋不已。

对于野兽来说,最原始的渴望是血,是痛,之后的才是欢愉。

聂秋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并不弱小,也并不优柔寡断,就算是方岐生在他身上留下深深浅浅的齿痕,他也不会说一个痛字,只会选择在下一次咬回来。

他不是琉璃做成的,不会一碰就碎,所以,方岐生不需要小心翼翼地将他捧在手里。

方岐生想要的不是无所顾虑的安稳,不是柴米油盐,不是委曲求全,他想要的是势均力敌,是平分秋色,是狂风骤雨,是风浪之中一叶摇摇欲坠的扁舟。

聂秋有时候会莫名叹息,说,如果他们能在更合适的年纪相遇就好了。

但是方岐生总是会忍不住反驳他的话。

他觉得,不是之前,也不是之后,就在此时,就在此刻,当下便是最合适的年纪。

在轻狂不羁的锋芒与傲气收敛之后,在少年意气被这世间风霜磨平了棱角之前。

这就足矣。

命运很奇妙,在遇到聂秋前,方岐生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样的人。

就好像瓷器缺了一片,不算圆满,而在那个夜晚,迷蒙的月色之中,聂秋手持含霜刀,问,你没事吧,方岐生其实压根就没看清他的长相,也没觉得这一幕到底有多特别,只有在后来回想起的时候才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就在那时侯,这瓷器才补齐了最后的缺口。

方岐生以前总以为喜欢一个人是件麻烦事,是拖累。

在遇到聂秋之后,他才发现,原来有约束也不是一件坏事。

他其实很不喜欢自己的情绪轻而易举地被别人牵动,不过再加上聂秋这个前提,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无论是愤怒还是平静,无论是争吵还是和解,都能让他感到释然。

方岐生不知道自己对于聂秋而言算什么,但是他逐渐清晰地、无可奈何地意识到——

他非聂秋不可。

刀尖滑到了鞘口,“铮”地一声出鞘,聂秋垂着眸子,翻过手腕,五指收紧,将含霜刀斜斜地指向地面,腾出另一只手来,把腰间的粗绳解开,脆响之后,细长的暗红刀鞘落地。

取下剑匣,解下刀鞘,皆是为了不影响出招。

有风吹拂而过,聂秋恍然在黑纱飘起的缝隙之间窥见,方岐生好像抿唇笑了笑。

然后,沉重锋利的残风剑追至面前,聂秋侧身避开,想要再去看,然而斗笠却纹丝不动,黑纱像是黏在上面似的,掀不起一角,遮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出来。

剑势凶猛,他也分不出心思去顾及别的东西,只好暂时将那一瞬间的心动压了下去。

反正,之后总会有机会再问的。

聂秋沉下眸子,躲开方岐生的那一剑之后,假意向后退了几步。

他上一世与方岐生交手多次,了解他的剑法胜过了解自己的刀法,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微小的动作,聂秋就能知道方岐生下一次会从哪里出招,是刺剑还是撩剑,是抱剑还是斩剑,是进攻还是防守,是左脚上前还是右脚上前……这些东西,他都清楚得很。

严格来讲,这场对决其实并不公平。

聂秋本来是这么想的。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这是陷入了误区。

这是四年前的方岐生,无论是剑法还是架势都比不上四年后的方岐生,各方各面都不算成熟,就像尚未打磨好的玉石,还残留了一丝一缕的杂质。

方岐生这时候还在摸索,剑法自然与之后的不一样。

不能说是完全不同,至少有六七分都是不同的。

有点新奇,还有点没来由的期待。

毫不夸张地说,聂秋本来以为这场比武早在他答应下来的时候已成定局。

上一世与他交手的那个方岐生,剑法是险中带稳,有所顾虑,自然没办法轻易从聂秋这里占到便宜,可这一世的方岐生不同,他先是知晓这场比武只分高下,不决生死,最多两败俱伤,于是没了顾忌,全力以赴——还有,他的剑法里还杂糅了点其他门派的路数。

也不知道是何时学来的。

有正道特有的谨慎小心,干净利落,还有邪道不入流的诡计,虚实难分。

明明是很矛盾的,放在方岐生的身上却很相称,反而让他的剑法更加难招架。

聂秋忽然记起他那时候在方岐生的书房中看到的那一抽屉“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