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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权之下(59)

作者: 吃一口笨蛋 阅读记录

可惜那碗阳春面,原并不是为这种时候准备的。

若鸢从小灶里做了出来,周珩倒是很高兴,连连夸赞她的手艺精进了。周珩只一个人吃着,若鸢推脱说胃口不好,便不吃了。

周珩像个孩子似的不停地说着,说明年也要带她去看灯节,到时他们俩打扮着装,偷偷溜出宫。

说着说着,他自己笑了,若鸢也笑了。

若鸢笑得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她心中忐忑着等待,终于听到了外面内官用那尖细的声音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世子领兵进宫了!”

一阵兵戈相见之声,还未等周珩反应过来,外面传来刀刃刺入□□的声音,大抵那一剑透胸而过,血溅到了门外,“噗”的一声。

血染了半扇窗纸,如泼似溅。

周珩大惊,想站起来却也站不起来,一阵虚软,倒在了桌下,只是双眼睁着,好似死不瞑目的模样。

若鸢冷冷笑了:“你让梁五杀了我爹娘时,可曾想到过今日?”

她每吐出一个字,周珩的眼睛就要多瞪大一分。

“你没想到,你做事也不够利落。我大哥死里逃生,我早看到了你的那封密信,让我大哥禀告了世子。世子在军营里不动,不是他被吓傻了,而是早有对策。你们既然想杀了他,那天夜里他早就找好了替身,一场大火把他烧的无影无踪。你猜他去了哪里?他早到了扬州,和扬州巡抚汇合了。如今朝臣都跟在世子身后,武安大将军又算什么呢?他手里可没有另一半兵符,你苦苦追寻的另一半兵符么,早在世子手中了。”

若鸢抄起匕首,朝周珩走去。她把冰凉的刀尖抵在他的脖子间,眼中又恨又有泪光,周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那剑眉星目瞧着她,以往要把她瞧化了,如今她只是高举起匕首,狠狠刺向他。

尖锐的刀刃没入他的脖子,他却如春风暖意一般瞧着她,口中咳出大片大片的血,湿濡了前襟,眼里杂着些不甘、歉疚、震撼——似乎还有释然。

若鸢噙着泪收起匕首,只心里想着,爹娘的仇终于报了。她紧紧闭上眼,滚烫的泪珠洒出来,流了半张脸,忽的觉得心间全空了。她想,这出闹剧原是结束了么?她想,她的爹爹娘亲,还在郡王府等着她回去探望吗?她想,一切还能回到从前吗?

再睁开眼时,周珩已然断气了,只是唇边微微翘起,若鸢合上他的眼,忽然却又用尽了力气打了他一巴掌,这是周珩活该的,却也是她活该的,早就不该爱上这么一个纨绔子弟。

外面一片兵戎交戈声冷硬如冬日寒冰,那雨声早也停了,若鸢打开养心殿门,雨水方才原是噼里啪啦地浇着,把血水也冲刷了个干净,唯有房檐下滴滴答答着水珠,还有殿角明亮反光的风铃透露过磅礴大雨的痕迹。

她想,一切终于结束了。

世子身披胄甲,虽他出征时若鸢不曾见过,而今她终于见到了。可笑她还曾傻傻以为那个人是世子——那个人只是一瞬而过的虚幻美梦罢了。

世子走进养心殿内,靴子踩了满屋的泥和着水,周珩的尸体还没有彻底冰冷下来,血喷了满屋子,面上却很安静。

若鸢跪下请罪道:“罪人席若鸢,因一己私仇杀了庄亲王,请世子治罪。”

她心中仿若一片死灰,也不再求活下去了,死了也许倒是清净。

世子周珏哑默半晌,垂眼看着地上那副尸体,似在追忆着什么,也许他在惋惜昔日的弟弟。他挥了挥手,只是让人把若鸢带下去。

若鸢还是在宫中住了些许时间,一切都被周珏处置了。他赐了荣妃一瓶鹤顶红,已是体面的死法了,只是听说荣妃死前大声冷笑:“你们夺走了我父兄的性命,而今也要夺走我的性命么?”便一饮而尽。

敏儿所说的那些话,若鸢也不愿去猜了。宫中每个人都是苦命人,大家都被权利的漩涡不停地向下拉扯着,若鸢疲倦地倚在门边,小珍也知道她心中抑郁,总是在一旁默默地陪着她。

至于内官梁五,他见荣妃大势已去,藏在宫中角落的库房里,夹在箱子中却也无人发现,自知好景不长,逃不出宫里去,于是放了一把火,想烧死若鸢以及周珏,只愿得一个垫背的,却不曾想火把刚燃烧,就被巡逻的侍卫发现了,当场捉拿,他似乎是疯了,一直用尖锐的语调叫着。武安大将军也因为战败,用一柄长剑了结了自己,可怜他的小女儿,刚稀里糊涂差点要做了皇后,后脚就成了被卖入勾栏的女眷。别人为权利所做出的的拉扯,总是要一些旁的无辜的人来承受。

大哥席巩因有功,留在京中做官去了。若鸢无处可去,她既不想留在京中,也不愿再嫁了谁,她只觉得累。想了想,席巩要把她送回郡王府,虽然那里早已不是郡王府了,那只是她曾经的家,而今物是人非,爹爹娘娘的死她连一面都没见上,至今都很恍惚。直到她把绷着的这根弦松下以后,大哭了一天一夜,才真正明白爹爹娘娘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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