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权之下(40)

周珩待她是愈发好了，而且似乎也并不掺杂着那些个功利之心，亦不见他看轻她，只是相敬如宾，情浓时又恩爱有加，且又不去后院，听说在外喝酒谈天时也不曾轻薄歌姬舞女，已是收敛本性，或不如说为了若鸢，改了自己的本性，这让若鸢感动非常。

于是一早醒来梳洗完毕，若鸢便要小珍陪同她到醉仙楼学一道菜肴，喜云也吵着要去，若鸢点了点她的鼻头：“你就在府中待着吧，那些事儿你还得学着呢。”

喜云不高兴，哼了一声自个儿走了，心里倒也不埋怨。

若鸢坐在轿辇中笑同小珍说：“果真还是到了王府，有你做她的姐姐，愈发小性儿了。”

小珍也笑了。

到了醉仙楼里头，人倒是不少。小珍提前打点过了，厨子也都知道有位贵人前来拜访，倒都不敢怠慢。

若鸢问那厨娘道：“你教我做道好菜，都有什么？”

那厨娘先后向她讲了清蒸鸡、八宝鸭等等之类一堆样式好看、工序复杂、味道鲜美的菜肴，可若鸢一听了那些要准备的东西就头痛，最后绕来绕去，小珍也看不下去了，附在她耳边说道：“不然王妃只学阳春面好了，殿下也不会多在意的。”

若鸢听了，心下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向厨娘道：“我还是学阳春面吧。”那厨娘面色古怪，似乎是没料想到那些菜肴她都入不了眼，若鸢只得心底苦笑，不是她不愿意做，而是她实在是学不会呀。

在醉仙楼折腾了个把时辰后，她大抵也算学会了怎样去做，便打道回府，预备用午膳了。回府的路上却忽然下起噼啪大雨，浇得车辇直作响。好在小珍在马车中备了伞，知道现如今这段时候最爱下雨。

回到府中，若鸢拍了拍衣裳上的湿气，第一个想到要去找喜云说道说道，手上都烫了几个泡呢。小珍也笑道：“喜云这丫头指不定多油嘴滑舌呢。”然而推门进去了，她也并不在厢房。

若鸢觉得好生奇怪，便逮了一个小丫鬟问了问，那丫鬟怯生生的也不敢说，问了半晌只是道：“方才宫中有人召喜云姐姐入宫。”

若鸢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要喜云进宫，她自打进京以后从未得罪了人，做事也并没有小珍那样手脚利落，按理说不通。

小珍也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去问了蔡官家。蔡官家也有些遮遮掩掩，最后还是向她答道：“荣妃娘娘方才请喜云入宫去了。”

窗外雨声噼里啪啦，伴着风簌簌扑打在房檐上。若鸢倚着窗子继续做袜子，心底下却阵阵不安，忽而她一抬头朝院子外发呆，想起前几日原是喜云在院里烧了那香囊——那香囊！

若鸢几乎是登时站起身来，放下手中的物什，面色紧张慌乱地起来披了件斗篷，盖了帽子，旋即就要进入宫中去。荣妃召喜云进宫，除了这个又能有什么？是谁向荣妃走漏了消息么？

小珍刚提着食盒进来收了伞要伺候她用膳，那镂花盒上还滴滴答答地落着雨水，见她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神色焦急，心中亦然不明所以，便问道：“这样大的雨，王妃要去哪里？还没用膳呢 。”

若鸢急急道：“吩咐下去，快快备好马车，我要入宫。 ”

小珍瞧她这副架势，也不由一惊：“出了什么事？”

若鸢此时想到府中大抵有荣妃的眼线，也不便详说，只是口中不停催促她，小珍倒也都照办了，只消片刻，若鸢已坐在去往宫中的马车上了。

一路上，若鸢双手紧紧绞着，虽不知发生了何时，小珍却抚着她的后背，不停劝慰着她，到底给了她一些力量。

越是焦急，脑子里便越是一些坏事。丽妃、罗良人，她们对于喜云来说已算是贵人了，却还是被荣妃玩得团团转，那喜云这样一个下人又会是什么下场？

若鸢一直催着轿夫，车轮碾过水坑，溅起一道道飞出的水痕，与漫天雨雾融在一处，分不清到底是老天在下雨，还是车轮激起的雨水。

到了宫中，小珍为她擎着伞，可若鸢走得太快了，雨水几乎都扑在了她的身上，身前一片洇湿。

这条甬道她走了许多遍，却还没有一次是走得这样焦急不堪的。那些宫人们倒还是照常伏首在两旁走过，仿若一切都没有变，一丁点儿事故都不曾发生。

远远看见了欢怡殿的朱门，在雨瀑下几道人影抬着一个裹着布的什么出去了，身形都被浇得泛白。

若鸢心下有预感，登时提着厚重的裙摆飞也一样的跑出去，雨水扑打在她的眼睑，迷得她快睁不开。可是那几个人走得好像那么快，一拐弯已不见了身影，若鸢知道自己跟丢了，便立在原地喘着气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