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路云和月(84)

她看了看他，忍住笑道：“告诉你一个笑话，保证你会笑疼肚子。一对研究生夫妇，结婚三年没生孩子，夫妇俩很忧虑，是不是自己得了不育症？于是到医院检查。一查，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他问：“难道他们发育不全？”

她说：“发育不全有什么好笑的？那女的竟然还是**。”

这下，叶子青大笑了起来。继而他说：“这肯定是哪家无聊的报纸瞎编的。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再说，人家可是高学历，怎么会闹如此低级的笑话。”

她说：“问题就出在这高学历上。人家是搞科研的，他们认为分子与分子只要一结合就会产生新的分子。没想到结合了三年，竟然没有新分子产生，你说他们怎能不惊慌？”

他说：“他们真是可爱。”然后，不由得又笑了起来，因为说笑话的如果是个男的，他会说：“哦？真有这样的事？后来，医生是怎么教他们的，有没有演示给他们看？”但说笑话的是秦明惠，他怎么能这样说？所以，他只淡淡地说了句“他们真可爱”便不再说话。她见他不说话，她也便不再说话。

晚上，他回到桃园。躺在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的脑中无数次地重现着那个女病人的充满血块的腹腔，仿佛那*的腹腔不是那女人的而是他的瑞瑞的。七年前，如果他在她身边，她怎么会离去？后悔与自责让他心力交瘁。他走下来，打开灯，轻轻地拿起她的照片，然后他的唇便深深地吻在她的脸上。他慢慢地跪了下来，眼泪簌簌地滚落。

无数个这样漫长而无助的夜里，他就这样跪在梳妆台前，直到自己疲惫得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不用上班。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和任何人说话。直到傍晚时分，他才走下楼来，然后驾着车狂奔了出去。

妈妈意欲阻止他，可叶致远对他的妻子说：“随他去吧，等他好受些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晚上十点左右，他回来了。桃园的大门为他大开着，他慢慢地把车驶了进来，然后走回自己的房间。很快，子兰走了进来。

子兰说：“大哥，把你的不快乐说出来，让我们为你分担一些。很多事，只要说出来，就会好受些。”

他说：“前天夜里，医院来了个病人，也是宫外孕，很严重，不过，我把她救了过来。”

子兰惊喜道：“真的吗？那你应该高兴啊！”

他说：“我当然很高兴，真的，我从来没那么快乐过。可我回到家里再也快乐不起来。”

子兰说：“我知道，如果我现在对你说‘忘掉过去吧’，一点意义也没有。可是我要对你说，在这个家中，有爸爸妈妈，有我们姐妹三人，有你的儿子，还有，还有绮瑜，是不是？你知道吗？绮瑜今天几乎没说一句话。你能知道她有多么难过吗？她想安慰你，帮助你，可你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她，你让她何以堪？你不快乐，她怎么能快乐？我们大家又怎么能快乐？”

他说：“对不起，我总是让你们担心。”

子兰说：“我去给你弄点吃的，然后你就睡觉。什么也别想，让自己尽可能地放松，这样，你就会睡着。等天亮后，一切都过去了，新的一天开始了。然后，你快快乐乐地起，快快乐乐地吃早饭，快快乐乐地上班。然后，你就会真的快乐起来。”

他看着他的妹妹，轻声说道：“谢谢你，子兰。”

又过了一段时间，医院来了一个因轻生而跳楼自杀的男孩。男孩被送来的时候已重度昏迷兼双腿骨折。经外科几位医生的奋力抢救，他终于活了过来。当他能说话的时候，他的父母喜极而泣。

一天，这个男孩要求和叶子青单独交谈，叶子青欣然答应。

他走进男孩的病房，男孩问他：“你就是我的主治医生？是你救了我？”

他说：“不完全是我，还有其他的医生。我想，你一定在恨我们，恨我们为什么救了你，对吗？”

男孩‘噗哧’笑道：“你怎么知道？”

他说：“我说对了，不是吗？”

男孩说：“现在我已经不恨你了，我还要感谢你。”

他说：“哦？怎么转变得这么快？”

男孩说：“我反反复复地想，我连死都不怕，我还怕什么？”然后，他摸着自己被固定住的双腿，笑道：“这样，我太不自由了，简直比死还难受。”

他看着他的样子也笑了。

男孩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自杀吗？”

他说：“为什么？”

男孩说：“我高考落榜了，女朋友也和我分手了，我觉得再也没有必要活下去，所以就做了愚蠢至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