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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56)

于是她唇角微微勾起,笑吟吟地继续说下去:“你把姓陆的小鬼交给我,我将毒血封魂的解法给你,如何?”

“不如何。”庄一如埋下头,无所谓地继续翻看手里的病例。

不管苏绾青开出怎样的条件,只要她的目的是陆竹生,庄一如就不会答应。

她的态度过于轻描淡写,苏绾青拿不准她究竟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她面前演戏。如果二十五年前半月山一战中,庄一如受创中了毒血封魂,那么她给出的条件,庄一如绝无道理不动心。

那她为什么表现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呢?她受伤之后,实力大降,与毒血封魂无关吗?

苏绾青眯了眯眼,猜测这种情况的可能性。

“如果苏小姐没有别的事情,就请便吧。”庄一如手中的病例又翻过一页,语调一如既往,波澜不惊。

对方逐客令已经下了两次,苏绾青已经拿出了足够的诚意,庄一如既然无动于衷,那她也就言尽于此。苏绾青站起身,松了松有些酸麻的腿脚,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朝庄一如倾了倾身,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说了一句话。

庄一如像没听见似的,握笔在病例上写了两句参考意见,字迹平稳,毫无波澜。

苏绾青呵呵笑着,也不在意庄一如到底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笑吟吟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压在庄一如手边,遂摆手辞行:“我今天的话长久有效,庄医生什么时候想通了,可以随时联系我。”

说完,她便施施然拉开门走了出去。

苏绾青离开后,庄一如仍保持着研读病例的状态持续了半个小时。苏绾青在门外站了一会儿,门内一切如常,她眼里闪过一抹幽深之色,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庄一如笔下的字迹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断了,她身子一晃,指尖甩出一道银光锁了屋门。

仅仅是这样一个动作,椅子便翻到在地,她的脸压在冰凉的地面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锥心刺骨的疼痛爬遍每一寸皮肉。

像被冻在冰窖里,血液都凝成了冰,稍稍一动,冰便碎了,变成针,变成刀,在每一根血管中来回刮磨。

她痛苦地蜷缩起来,在昏迷前一瞬,耳边又响起苏绾青离开前小声说的那句话:“你越对毒血封魂表现得不在意,那姓陆的小鬼便有越高的价值,以你现在的实力,能护得了她一时,绝不可能保她一世。”

颤抖的牙关猛地咬紧,意识陷入黑暗,刚才用过的那支笔骨碌碌地滚下桌,啪嗒一声摔在她的手边。

*

陆竹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她借住在姑姑家,是乡下的老房子,一砖一瓦砌成的砖房,屋顶盖着一片一片的黑瓦,房子外面有一块被篱笆围起来的小院,豢养了些鸡鸭,门口还栓了一条大黄狗。

姑姑是个寡妇,据说以前有过两任丈夫,一个出车祸死了,还有一个下海做生意翻了船,一走就没回来,两次婚姻都没有留下孩子。

之后她就没再嫁人,一直一个人住在老家,但因为以前的旧事,姑姑的名声不太好,总有乡邻讲闲话,说她克夫。

姑姑是陆竹生的父亲陆越的姐姐,大陆越十多岁,陆竹生的爷爷老来得子,又重男轻女,所以陆越一出生,家里就不让姑姑读书了。

陆越上小学的时候姑姑就嫁了人,后来陆越读大学,经商,日子越过越好,开起了公司,也说过要接姑姑去城里住,但是被姑姑拒绝了。

陆越没有勉强她,只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姑姑打些钱,让她日子好过一些。

陆竹生被陆越送到姑姑家的时候还不满周岁,他说孩子的妈难产死了,自己工作上忙不过来,让自己的姐姐帮忙照看,姑姑就将这件事应下来,待陆竹生像自己亲闺女一样,不管她如何吵闹,仍哄得耐心。

没多久村里又传出来消息说陆越把陆竹生送过来没几天就在城里又娶了新媳妇,二婚的陆越没说要接陆竹生回去,姑姑就一直照顾陆竹生,一直到她七岁。

陆竹生和别的小孩子不一样,她特别敏感,又因为自己的身份原因,别的小朋友听了屋里大人说的闲话,也跟着骂她野种,说她没妈没爸,姑姑还是个没人要的寡妇。

一开始她还会辩驳两句,后来欺负她的人多了,她渐渐就什么也不说了,越来越沉默,她被别的小朋友当成异类孤立起来,性格越来越孤僻,除了在家会和姑姑多说几句话,其余时候,她就一个人待在角落里,默默发呆。

后来她开始做梦,梦见同村一个女孩儿被车撞了,村头有只狗和她们家大黄狗打架,被咬死了,还梦见不知谁家的夫妻吵架,男人把女人活活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