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忘却的纪念(70)

大家都屏住呼吸，盯着监视器屏幕——屏幕上先是出现了一阵波浪线，过了一秒钟，终于跳出正常的有规律的心跳图。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是排斥反应，她对免疫抑制剂不太敏感。”

值班医生只是摇头。

旁边的研修医焦急的问：“没有别的办法吗？”

木村心里叹了口气，说道：“请佐藤太太到医院来，现在虽然稳定了，但不能放心。”

“您的意思是——”

木村突然烦躁的：“还不快去联络家属！”

研修医一声答应着跑了。

佐藤太太赶到医院的时候是半夜三点。她在走廊里听了木村的解释，感到眼前一黑，身体发软，要不是一旁的研修医扶住她，就要跌到地上去。

木村和值班医生难过的低头道歉。

最后千代母亲仿佛接受了现实，努力强撑着站直身体，向几位医生道谢，话说到一半，忍不住捂着脸啜泣起来。

护士过来说，千代醒了，佐藤太太快进去。

也就是做最后告别的意思。

千代身上的管子被拿掉不少，脸色红扑扑的，虽然瘦的厉害，看上去倒像病有点起色的样子。

佐藤心里突然冒出“回光返照”这几个字，觉得心脏几乎无法负荷即将到来的悲痛。

“谢谢！”千代用微弱的几乎无法听清楚的声音说到：“给您添麻烦了。”

“会好起来的，”做母亲的握住女儿的手，温柔的说道：“你别担心。”

千代笑了，这个笑容有点像她小时候想让妈妈买自己喜欢东西时的带点讨好的笑容，佐藤的心里一阵抽搐。

“下辈子还要做妈妈的孩子。”

佐藤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你在说什么呀，别说了，睡吧。”

“光碟，”千代用尽力气：“给林小姐。”

“光碟？”

“CD机里的，”千代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真希望看见她穿婚纱的样子。”

“明白了，”做母亲的挤出微笑：“快睡吧，好好休息。”

“请对她说：加油！”千代最后的声音几乎弱不可闻，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四个小时后，她再一次病危，这次院长花泽教授亲自主持抢救，可惜大家再怎么竭尽全力，千代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木村几乎是垂头丧气的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护士敲门进来：“有您的访客。”

“来的真快。”木村喃喃自语，他站起来：“请他进来。”

护士欠身，向一边做了个谦让的动作，门口出现了宋成宇一贯忧郁的身影。

成宇第一句话就是：“她现在怎么样？”

“不断恶化中。”

两个人都没有功夫客套，木村直接指着面前的ct片：“你怎么看？”

成宇仔细的看了一会儿，问：“主治医生怎么说？”

“扩散的很快，必须立即手术，但是……”

“这个位置，”成宇指着其中的一个地方：“没有问题，关键是这里，”成宇指向另一个地方：“几乎没有可能，稍有不慎，就会引起颅内大出血。”

“所以他说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

“如果我是主治医生，也只能这样判断。”

两个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凝重。

病房里，茜雪睁开眼睛，努力看清楚眼前的人，但怎么也看不清楚。

施美云向她微笑：“没想到吧。”

茜雪听出声音，有点吃惊：“你怎么来了？”

“我到日本谈合同，顺便来看你。本来想让你好好带我逛街扫荡的，没想到护士说你病了。”

“谢谢，我也想出去买东西，听说最近都在大减价。”

“我给你带来一些特产，都是夫子庙买的，苏梅说你最喜欢吃烤鸭，可惜那个东西不能带上飞机，恐怕检疫也通不过。”

“会待多久？”

“大概一个星期左右。对了，苏梅让我把这个给你。”美云拿出一个装饰漂亮的盒子：“说是当年你的日语老师给你的生日礼物。”

茜雪稍稍惊讶了一下：“日语老师？”

“好像是叫做木村什么的。”

“啊，是他。”

茜雪接过盒子道谢。

“本来我也想留下来照顾你，不过这里的服务很好，比我住的那个医院好很多，虽然这么说也许不太爱国。”

茜雪笑了：“努力赚日本人的钱不就爱国了。”

美云也笑：“我也这么想。”

又说了几句，看的出茜雪精神不济，美云站起来告辞。才出门到走廊，看见电梯里出来的宋成宇，两个人都大吃了一惊。

美云镇定的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成宇同样点头致意，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在一旁等着的秘书、助理、翻译看见美云迎上来，簇拥着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