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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骨[民国](18)

作者: 一只小火腿 阅读记录

可见爱情不是做手术开刀,更不是打针吃药。这门功课压根没有准确的度量衡,连温书都没处温去。

这厢张怀谨胡思乱想的到了家,门一打开,一个棕色的影子就活泼的扑了上来。新养的贵宾犬是好狗,嗷呜一声钻进主人怀里,绿豆眼巴望着,又是亲又是舔,希望他能开心。

张怀谨抱着毛茸茸的一团,越发想落泪了——这狗是专门为姜素莹买的,才买了两天,人家就不喜欢了!

爱情很能激发人思考,尤其在委屈的时候。

很少思考人生的张怀谨在沙发上没滋没味的坐下,突然开始思考起来。

然后他想明白了。

素莹自然有她的道理,但他也是有一点坚持主义在身上的。

既然山不来就他,他去就山便是了!

第9章 计划 鸳鸯蝴蝶派小说的研习成果……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条用在姜素莹身上不大合适。没个一两天的功夫,她连鼻子都不塞了,精神头足到可以一口气跑到海河。

她既然痊愈,便惦念着要做一个有信用的人,因此加班加点把手头的功课完成,第三日一早就去了新文报业。

小院如故,进进出出都是繁忙的身影,铃声响个不停。卢主编见到她,反倒惊诧起来:“张公子说你病了,我还以为得等些时日呢,谁知竟这么准时。”

姜素莹不知该怎么解释,于是含蓄的笑了笑,把捏着的稿子递了过去。

卢主编接过,细细看了一遍,大大的赞叹道:“看不出来,姜小姐真的有一手!”

——原本录用时,他对姜素莹只存有五分的信任,剩下那五分自然是冲着张怀谨的面子给的。但没想到姜素莹干活细致,文采也好,翻译的还真有模有样。

姜素莹谦虚的摆手:“您过奖了。”

“没有没有,要我说,姜小姐行文间颇有几分黄楚仁先生的风范。”

卢主编口中的黄楚仁是沪上一大儒,文章诗歌经常见报。最爱用些皮里阳秋的手法针砭时弊、笔法老辣,名声十分响亮。

话头转到这位名人身上,姜素莹笑道:“我学问虽差黄先生远得很,倒是有幸和他有过一面之交。只可惜那次见面太仓促,没能多交谈。”

她说起的那次会面,还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彼时姜素莹初回天津,刚巧赶上这位文坛新锐来津做英文诗会。因为离家颇近,她便怂恿二姐同去。临到会场时二姐犯了害羞,嫌里面男人太多,不肯进去。

“那你守在这里,我去去就来。”姜素莹孤身挤了进去。

前来顶礼膜拜的新青年像下饺子一样,人挨着人。姜素莹才和黄先生交流了几句,就觉得呼吸困难,又惦记二姐在外面久等,便从通道里退了出来。因为走得急,差点连手包都遗失了,衣衫也挤得微有些凌乱。

那天街上才下过雨,地上一片湿漉漉的。姜素莹却兴致高昂,和二姐复述起刚才的见闻:“黄先生在讲拜伦爵士的诗,韵脚讲的好极了。”

二姐不懂英文,只是腼腆的笑:“他说了什么?”

姜素莹一边背诵,一边在积水边上转圈圈:“She walks in beauty, like the night, Of cloudless climes and starry skies.” [1]

二姐姣斥道:“你呀,稳当点!”

姜素莹笑的更大声了,偏要念完这句诗不可:“——Thus mellowed to that tender light, Which heaven to gaudy day denies!”

水花被她踩得一片片扬起,贴在小腿肚子上,是胀鼓鼓的凉。

“疯疯癫癫的丫头!”二姐无可奈何,硬是拖着她上了车,笑声这才在停了下来。

眼下听了姜素莹的遭遇,卢主编更高兴了:“既然姜小姐见过黄先生,那简直再好不过,真真是缘分了!我手头倒是有个事情,刚好缺人去做。”

——知名诗人托尔基勒将于下个月访华,要于沪上短暂停留。这事是黄楚仁先生牵的头,新文报要派几名撰述前去访问,恰巧缺一名翻译。

对于这门崭新的任务,用卢主编的话说:“车马费和润笔费都十分丰厚。”

姜素莹是很愿意去的。她认为有手有脚自己挣钱,还能认识一些先生,比在家干耗着虚度青春强太多。

但若想离开天津,恐怕也是一件难事。没了张怀谨作保,她行动少了很多自由。在城里转一转还行,想要坐火车离开怕是不成。

“我考虑一下,晚些给您答复。”姜素莹犹豫片刻,没把话说死。

卢主编是爱才之人,临到她道谢起身的时候,又热情道:“不急,月底之前告诉我即可。”

从报社的小院出来,已过晌午。姜素莹没有坐黄包车,孤零零的走了一小段路。少了乌云和阴雨的阻隔,太阳直截了当的照下来,晒得人皮肤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