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飞机晚点了半个小时。”
“舅舅开车送我来的,小安安要上幼儿园,舅舅还要送他过去。”
“知道的,等到了宜清我再给你打电话。我坐大巴回去,你们不用来接我。”
小女生语气温柔,但周礼还是觉得聒噪。这通电话结束,周礼以为耳边能安静了,谁知道又有新的开始。
“小安安,舅舅呢?”
“我是温温姐姐,你把手机给舅舅好不好?”
“那你告诉舅舅,姐姐已经上飞机了。”
“好,小安安拜拜。”
这次结束,耳边终于清静,周礼继续酝酿睡意。
可惜过了大半天,飞机还没起飞,机舱内逐渐嘈杂。
周礼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一点睡意就这么散了,他睁开眼睛,看见舱内乘客躁动不满,而他旁边那位好像叫“温温”的小女生,依旧像候机时那样,抱着小小的黑色双肩包,安安静静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干坐到九点多,已经有乘客在扯着嗓子骂脏话,机舱门终于打开,空乘人员安抚大家先返回航站楼,航班再次延误。
——“必须要讨个说法!一开始延误了半个小时,后来又让我们在飞机上傻坐了一个多小时,耍着人玩呢?!没个说法绝对不行!”
——“让他们赔钱!”
——“赔不了的吧,我记得要延误四个小时以上才有的赔钱。”
——“他妈的谁稀罕这点破钱,老子要的是时间!他们人都死哪去了,啊?!工作人员呢,给我滚出来,信不信我把你们机场给砸了!”
最后一位戴着金项链的暴躁中年男人站在那里,他脸红筋涨,唾沫四溅,源源不断的怒骂声回荡航站楼。
周礼调整了一下旅行包的位置,寻求更舒服的坐姿。他余光注意到旁边有影子晃动,抬眼一看,隔着一个座位,是那小女生低眸坐在那里,一边慢慢解着缠在一起的耳机线,一边两脚|交叉,鞋底擦着地面一晃又一晃。
周礼看到的影子就是她晃来晃去的腿。
别人都因为航班延误而焦灼暴躁,她的心情似乎没受影响……
也不是,她脸上表情似乎比刚开始的时候要自在,仿佛航班延误正合她心意。
没多久来了几位机场工作人员,解释安抚统统无效。众人群情激奋,像真要将机场拆了似的,两边人一会儿推一会儿挡,一会儿踹脚一会儿伸出巴掌。
暴躁中年人砸出一拳,一位员工不再忍气吞声,转眼两人真打了起来。
恰好就在周礼跟前。
没人再安坐,统统起了身,连那悠闲的小女生都站了起来,小心翼翼靠边,像是要避开这边的打斗。
只有周礼无动于衷。他安稳坐在原位,面无表情看着这场斗殴,像是一个局外人。
这时出现意外,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拿着一只玩具飞机,嘴里“呜”来“呜”去,从过道那头飞来这头。他的母亲挺着孕肚,追在他身后,根本抓不着人。
眼看小男孩不管不顾地就要撞上打斗中心的两人,随时可能被误伤,他母亲紧张大喊,小女生见状,立刻走回头路,冲进战斗区域,弯腰去抱小男孩。
周礼同时有了动作,他站了起来,狠狠踹出一脚,强行拆散了这场打斗。
暴躁男跛着腿被带走,失控的现场逐渐冷却。
小男孩的母亲一个劲感谢:“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大宝肯定得被他们撞倒!”
这感谢一路跟到餐厅。
午饭时间到了,依旧无法登机。餐厅里座无虚席,周礼端着一碗面找座位。
男孩母亲冲他招手:“这边这边,我特意先占的位子!”
边上已经坐了那个小女生。
小女生刚放下托盘,抬头朝他望来,没其他空桌,周礼只能应邀。
男孩母亲极热情,又说了一通感谢的话,还把她点的两道菜推到中间,让他们两人吃。
小女生抽出张纸巾,擦了擦自己跟前的桌面,又问男孩母亲:“阿姨,你要擦吗?”
“哎,我也擦擦。”
小女生似乎犹豫了一下,又将纸巾递向斜对面:“你要擦吗?”
周礼拆着筷子,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小女生收回纸巾。
小男孩坐在旁边,一个人玩得乐乎,完全不理人。男孩母亲摸摸孩子的脑袋,低头跟他说:“大宝,叫人呀,叫叔叔——姐姐——”
周礼拿筷子的手一顿。
男孩连自己母亲也不搭理,嘴里依旧发出“呜呜”的声音,不停飞着他的飞机,隔绝着所有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
男孩母亲对他们笑了笑:“大宝有自闭症,所以不太懂事。他爸爸上个月被调派到了宜清市,房子刚刚弄好,我今天就是过去跟他汇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