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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野之渡(173)

话筒收音效果太好,林温显然听见了旁人的声音,周礼听见她小声问:“你那边有人?”

周礼说:“我在吃早饭,大家都在。”

那端安静了。

周礼神情自若:“你忙你的,别关麦。”

“……”

于是这一整天,周礼手机没离身,周爷爷和周奶奶都笑眯眯地尽量不发声说话,周卿河倒是发了很久的呆。

次日清晨,周礼在卫生间准备刮胡子,周卿河想上厕所,周礼放下刮胡刀说:“你先。”

“你先吧。”周卿河道。

周礼不喜欢谦让来去,既然周卿河让他先,他就重新拿起了刮胡刀。

周卿河在卫生间门口,看了他一会儿才问:“那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周礼对着镜子回答:“林温。”

“她多大了?”

“二十四。”

“工作了吗?”

“她在会展公司工作。”

父子俩一问一答,周礼慢慢刮好了胡子。

周礼冲洗着刮胡工具,看向镜子。

他并非无所不能,尤其对于一个人的生命,他更掌控不了,周礼冷漠地想过周卿河最后的结局。

周卿河这病让他活得痛苦,也许死亡对他来说是真的解脱,成年人不是无知幼童,他们必须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无论是把婚姻当儿戏,还是违法犯罪,他们的所为都得自己承担。

旁人何必强求。

但当每天早晨,周礼站在浴室镜子前刮胡子的时候,他又会想到,这套刮胡工具,没有周卿河当年送给他的那套好。

接下来的日子,还是没什么改变,每天饭后散步,每周一次诊所,周末会在附近城镇旅游。

周卿河和周礼做了二十八年的父子,前二十八年的相处时间,加起来似乎都没如今多。

周礼每天除了陪人,就是忙自己的事,他会在餐桌上办公,手边是一杯咖啡或者一支香烟,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有时是银边,有时是金边。

周礼并没有让自己完全陷在照顾父亲的境况当中,他一边扛着责任,一边照旧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计算着之后的各种计划。

所以他在某一天,当周卿河又一次问起林温时,周礼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递了出去。

这是周卿河第一次接到儿子递来的烟,他默默接过,拢着火苗,点燃香烟。

周礼收回打火机,拨弄着小小的火机开关,垂眸道:“我第一次抽烟,偷的是你的香烟。”

周卿河并不吃惊:“我知道。”他当天回家就发现了。

周礼又道:“我对烟没有什么瘾,其实我对很多事物的感受都很平淡,最多只是有点兴趣,那兴趣也很快就过去。别人看个世界杯能发疯,我不明白他们有什么好疯的。肖邦就总说我没什么‘人’性。”说着说着,周礼语调慢慢温和了几分,“但我现在有了想要的,很想要。”

周卿河没问他很想要的是什么。

周礼道:“你说过你遗憾错过了我的大学时光,但我的大学时光没什么值得纪念的。我只知道我的将来会比从前更好,你如果愿意,可以期待一下这个。”

周卿河点点头:“那你什么时候回国?”

周礼手上一顿,瞥向他。

“把你爷爷奶奶带回去,我这边有看护足够了,你尽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顿了顿,周卿河道,“我不能做出保证,因为我不确定自己行不行,但我想尽力尝试,你抽空帮我去抱养一只狗吧。”

周礼很快去了一趟农场,刚满月不久的小奶狗生命力极其旺盛,他挑了一咖一白两只带回。

***

周礼走的那天,林温宿醉头疼,她在阳台上站了许久,直到阳光变得猛烈,她才回屋。

回屋才意识到她光着腿,周礼只替她穿了衣服,没穿睡裤。

林温先进卧室套上睡裤,再去厨房找水喝,冰箱里满是周礼的苏打水和啤酒。她又去卫生间,小推车里一半的瓶瓶罐罐是周礼的。

周礼还给她留了一身脏衣服,是他昨晚换下的,林温看了半晌,才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

袁雪知道周礼离开的消息时,已经是三天后,她先是破口大骂,再迟疑着帮周礼说了几句好话,说完好话又开始骂,最后她道:“我要回老家了。”

林温一愣:“回去有事?”

袁雪道:“回家养胎。”

袁雪这段时间独居,身边少了人,她变得无聊,心血来潮在几个短视频平台上开通了账号,做起了up主,专门宣传孕期护肤和运动的各种小知识,粉丝数至今已经累计到三千,还没能接到推广,但她却无比满足。

袁雪说:“我妈不放心我现在一个人住,我拍视频忙起来还总叫外卖,这样一想的话,回家养胎似乎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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