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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野之渡(170)

“来这里的人,都有各种各样的不幸,他们有的身患重疾,我会叫他们去看医生,但有的人,得的是心因性疾病,身病好治,心病难医,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心灵上的寄托。”

就因为僧人说出“心因性疾病”这个专业用词,没有一味的蛊惑人心,林温才放心,让父母暂时呆在寺庙。

其实去那间寺庙的,大多数都是得了心病的人,比如林温父母,再比如将她父母带过去的李阿姨。

李阿姨就患有严重抑郁症,像她说的,她曾经想过无数种自杀方法。

僧人们说,你在意的是瓶子里的虚空,你往常看不到的那些,是瓶子外的虚空。

可是你所在意的事业、成就、爱情等等,即使再伟大,也只是装在瓶子里,假如你放不下自己,就无法领略瓶子外的美妙世界。

这些都是说给“李阿姨们”听的,但抑郁症患者,就是放不下,这病不是他们故意得的,他们的精神状态不受自己控制,不是配合治疗他们就能痊愈。

林温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不会怪周礼,但是,林温摩挲着酒瓶,说道:“初中的时候我被孤立,最开始我其实很害怕,那种孤独的感觉很恐怖,可是人是有适应性的,当我慢慢适应了这种孤独,我就想,孤独也没什么不好,我不需要朋友,不需要任何社交,但是高一前的那个暑假,我看到了一条新闻。”

新闻报道说,日本某男子不工作也没有朋友,往日没有任何社交,该男从二十多岁啃老到五十多岁,最终他死在家里,直到尸体发臭才被邻居发现。

林温看完这则报道,就像被人打了一记闷棍。

“我不想像他那样死去。”林温轻声道,“所以我那个时候就规定自己,必须要交朋友,将来要有正常的同事,有恋人,有丈夫和孩子。”

但她希望这一切的人际关系都是最简单的,她挑的朋友都是简单性子,她选择的男友,至少在她选择的当时,对方是简单的。

她渴望的,永远都是稳定并且长久的关系。

而周礼是个例外,他和所有人都不同,他就像个旋涡,轻易就能将人吸引进去,和那间寺庙相比,他才更像会蛊惑人心的那一个。

林温看着周礼,夜灯下他的双眼深邃黝黑,始终如一的在专注看她。

她要的是稳定和长久,而不是归期不定之下的前路未知。

林温声音有些轻飘飘的,像是不受控,但她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的不容易,这根本不怪你,但是周礼,我不想一直都这么懂事,永远都是我在体谅别人。我不怪你,你也别怪我。”

桌子小,周礼胳膊又长,在林温说完那句话的瞬间,他的手轻易来到对面,手心裹住林温的脸颊,用了点力,像掐她。

“你傻不傻?”

他眼睛里有红血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疲惫。

脸颊并不疼,林温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喃喃:“烧烤没了,我帮你去点。”

烤盘已经空了,只剩签子能舔。

点烧烤得进店,林温起身,周礼跟着站起来。

林温说:“你起来干什么?”

周礼说:“我跟你一起去。”

“那你去点吧。”

“一起。”

“座位没人看着。”

周礼拉住她的手:“座位没了就没了,一起。”

“……”

两人一道进店点了烧烤,出来的时候座位还在。

五瓶江小白全空之后,林温走路已经走不出直线。周礼干脆背起她,林温趴在他背上,大约是醉糊涂了,她伸手遮住了周礼的眼睛。

周礼已经穿过了斑马线,此刻正走到河边人行道上,他脚步一顿,说:“我在走路。”

林温轻轻地问:“你睁开眼睛会看见什么?”

周礼喝了那点酒,醉意其实没几分,酒劲这会儿上来了一些,他喉咙有点烧。

周礼喉结滚动,回答:“你。”

林温这才把手放下。

周礼继续往前,散步似的,不紧不慢。

河面上浮着鱼漂,钓鱼的人又来了,不远处站着个长发女人,眼尖地举手跟他们说“嗨”。

林温醉酒还不忘礼貌,她趴在周礼背上,高高抬手回应:“嗨。”

声音是一贯的轻轻柔柔,又带了两分醉酒才有的慵懒。

周礼笑了笑,将人往上托了托。

背到家里,他把林温送进浴室。

“能不能自己洗澡?”他问。

林温点头。

浴室门关上了,里面砰一声重击,周礼又立刻推开门。

林温撞到淋雨间的玻璃门,疼得她坐地上捂额头。周礼过去抱她,拿开她的手,看到她额上一块红,他给她揉了揉,皱眉又好笑:“算了,你今晚别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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