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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灵(54)+番外

直到看着既灵用力拎起笼子要往洞外走,他才一愣,没等问,见冯不羁也站起来往外走,他连忙起身跟上。

三人就这样来到洞外,此刻风雪已停,月朗星稀。

既灵将木笼放到一空旷处,让月光透过笼身,直射白狼。

刚下过雪的夜是最冷的,任凭你穿得再厚,什么也不做,就这样静静在外面站着,没一会儿就要从脚底往上冒凉气。

白狼应该也冷,但沐浴着月光,那冷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冯不羁和谭云山已不住跺脚搓手,既灵牙齿都打架了,白狼终于有了变化。

先是周身笼出一层极淡的紫光,而后,紫光颜色越来越深,狼妖也在这光芒中退去兽形,幻化成人。

变到三分之一时,冯不羁就背过身去了,等彻底变完,谭云山已经开始望天。

既灵眼疾手快地把准备好的披风递进去,肉体白皙的女妖神色茫然:“做什么?”

“披上。”既灵以为她刚化为人形,尚未反应过来。

不料白狼妖接是接过来了,披也披上了,但表情还是不甘不愿:“我不冷,为什么你们都要让我往身上放这些破布,行动起来真的非常不方便,吸月光精华的时候还是累赘!”

人是美人,心却还是野惯了的妖兽之心。

既灵目前还判断不出狼妖的善恶,然而可以确定,这是个不那么通人情世故的妖。

不过白狼妖的抗议虽直白得近乎孩子气,既灵却在其中敏锐捕捉到关键词:“我……们?”

白狼妖怔住,显然刚才那抱怨皆自然流露,走了心,却没过脑子,这会儿被既灵问到,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眼底瞬间泛起哀伤。

既灵第一次在这双妖气冲天的眸子里,见到仇恨以外的情绪,且白狼妖不擅长或者说根本没有隐藏情绪的意识,恨时杀气腾腾,哀时悲恸苦涩,情绪之真切浓烈让人很难不动容。

既灵轻声问:“还有谁和你说过变成人形之后要穿衣服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白狼妖歪头故意不看她。

既灵莞尔,正准备继续用怀柔之策,就觉得脸颊旁蹭过热气——

“因为她是唯一可能帮你忙的人。”

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谭云山,越过她肩膀与笼中白狼妖对话。

白狼妖转过头来,疑惑的目光在笼外人之间打转:“你们不是一伙的?”

谭云山微笑:“我们是一伙的,但妖与妖之间的仇怨,我插不上手,我后面这位兄台懒得插手,”说到这里他很自然摸了下既灵的头,“只有我旁边这位姑娘,愿意听你们的恩怨纠葛,愿意细究其中的是非对错,如果有一方完全正义,她绝对会出手帮着匡扶。”

谭云山这一下带着调侃意味,更多的则是对伙伴的肯定和自豪。

既灵懂,但依然怀疑谭云山摸的时候召唤了手心仙雷,否则头顶怎么会麻酥酥的,而且很快蔓延开来,先是脸颊,再到心底,又随着心跳传到四肢百骸,哪儿哪儿都好像不对了。

白狼妖没发现她的异样,只是在听完谭云山的话后陷入纠结,也不知道是纠结要不要相信,还是衡量说了真话后有没有损失。反正不管哪个,白狼妖很快有了决断:“你把笼子打开,放我出来,我就把什么都告诉你。”

话是对着既灵说的,显然白狼妖已经认定她是自己命运的关键。

哪成想既灵想都没想就摇头:“不行,开了你就跑了。”

白狼妖气结,猛地一拍笼子:“我就知道你是假好心!”

既灵想拦已经来不及了,笼内一刹那涌出的妖气触动了镇妖符,细木染上法力,灼了白狼妖的手。

白狼妖飞快把手缩回去,痛得频频皱眉,却没出声喊疼,因为真的也不算太疼,这让她有点奇怪:“不是仙血?”

“你这是……嫌弃?”手指至今仍隐隐作痛的冯不羁心情复杂。

既灵给了伙伴一个安慰眼神,才道:“我们不想伤你,况且……”说着她又看了另外一个伙伴一眼,“仙血怕疼。”

白狼妖没全听懂,但也记得先前自己是因为几滴仙血现的原形,如今对方能用仙血而不用,自然算是给她留活路了,何况还帮她治了伤,又让她吸了月光恢复人形……

“我姐姐。”白狼妖毫无预警开口。

既灵没反应过来:“嗯?”

白狼妖和缓道:“告诉我变成人形之后要穿衣服的是姐姐,她教了我很多东西,我们还说好一起修炼……但,”话锋一转,她的眸子暗下来,杀机尽显,“三年前,黑峤吸了她的精魄。”

谭云山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先前“妖与妖之间的仇怨”这样的说法,不过是他用来诈狼妖的,后来见狼妖没反驳,心中已明了几分,如今真听见黑峤是妖,并不诧异,但只是想不通,为何既灵和冯不羁都没发现黑峤身上的妖气?

既灵没谭云山那些弯弯绕,直截了当问了一遍:“黑峤是妖?”

白狼妖毫不犹豫点头:“是。”

既灵又问:“那为什么他身上没有妖气?”

白狼妖不耐:“我怎么知道!反正白鬼山上几乎有点修行的妖都被他吃了,还剩几个也躲到了别处,如果不信,我带你们去找它们问!”

谭云山插话进来,带着点意外:“你在白鬼山上修炼?”

白狼妖看他,话里完全没好气,显然仍对之前的“威胁”耿耿于怀:“我生在白鬼山,成妖也在那儿,当然在那儿修炼。”

谭云山给既灵递眼色。

既灵接收过来,略一思索,难得跟这位伙伴心有灵犀:“在山上救我们的是你?”

白狼妖一头雾水:“什么?”

谭云山扶额,拦住既灵,示意自己来说,以免没等问清楚呢就让这位姑娘把底都透了。

“白鬼山,树倒,鸟兽散。”谭二公子给出几个关键词,懂的人一定懂,不懂的必然模糊。

白狼妖眸子一亮,跨入前者阵营:“是你们!用法器砸树搅得山林不宁的那三个疯子是你们!”

谭云山很自然忽略掉某些不太友好的字眼,温和解释道:“我们迷路了。”

白狼妖瞪他:“我知道。但是迷路了就找路啊,砸树做什么,幸亏我反应快,带你们下了山,否则还不知道白鬼山要被你们祸害成什么样呢。”

冯不羁听不下去了:“你和我们打了一晚上照面,现在才认出来叫反应快?”

白狼妖莫名其妙:“在山上我跑前面,离你们那么远,上哪儿看清你们模样去!”

既灵凑近笼子:“既然那么讨厌我们砸树,为什么不攻击我们,还要给我们带路?”

白狼妖理直气壮:“你们带着那么大的法器,一看就是修行人,我又不傻,才不会送上门给你们杀。”

既灵:“……”

谭云山:“……”

冯不羁:“那个,我提一个小小建议,就是这种时候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不是更有利于我们消弭误会,建立友谊?”

白狼妖仰头,问得认真:“说是好心你们就能放我出去吗?”

冯不羁:“呃,也许?”

白狼妖:“那我的确是觉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冯不羁:“……晚了!”

白狼妖已回人形,三人索性将笼子抬回洞穴。白狼妖对外面的风景恋恋不舍,一个劲儿强调她不怕冷,她喜欢吹夜风,要不单独放笼子在外面也行。然而她的态度实在迫切得可疑,三人只能假装不懂她想逃的那颗心,一本正经将笼子拎回,重新放到篝火边,这才继续问——

“你姐姐是三年前被黑峤吸了精魄的,为何你等到现在才来报仇?”

“三年前我就来了,但是没杀成,还受了伤,本来想等伤好继续动手,哪知道忽然有个杀千刀的东西落到了白家山,也不知道什么法器,照得整个白家山北面还有幽村日夜通明刺眼,法力不够的妖碰见那光就疼,只能终日躲在山南面,我虽然忍得住那光,但也仅限在白家山,一到山脚就受不了了,没了山林之气护体,浑身钻心的疼,根本走不出去两步,更别提进村。”

“那黑峤呢,难道三年来一直没再出村进过白鬼山?”

“山上能让他看得上眼的妖死的死逃的逃,他当然就不来了。”

“既然蛰伏了三年,为什么偏要弄风雪呢,直接悄悄潜入黑宅,不是更好下手?”

“当然不行,我要让他死得明白,知道自己究竟为谁偿命!”

“但是你根本打不过他。”

“血债血偿,要么我死,要么他亡。”

“……”

该问的不该问的都问了,白狼妖悉数作答,没犹豫,没闪避,堪称直言快语。

三人背过身去,你看我,我看你,流转的眼波都闪着一句话——信,还是不信?

既灵率先用口型道——我信。

冯不羁点头附议。无论是眼前的事还是三年前的事,包括三年间的仙灯落白鬼山,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对得上,细节清晰,因果合理,以白狼妖那种能说出“我带路根本不是为了救你们”的简单粗暴的性子,编出这么圆的谎话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谭云山没言语,却用树枝在地上写起了字。他现在对伙伴间的默契没什么信心了,还是落到笔头比较安全准确——黑峤,一脸横肉,白狼妖,千娇百媚,尘华上仙有云,妖成人形只一次,样貌看机缘,自古又有云,相由心生,故,白狼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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