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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那件小事(18)

“惩罚是,吻自己右手边的人五秒钟!”

胡北原僵硬地慢慢转头,看见周翰阳也同样僵住的脸。

“……我能换一边吗?”

“你想的美啊!”

“亲我们小雯那还叫惩罚吗?”

胡北原只能硬着头皮,慢慢地朝青年的脸凑近,青年的表情也不知是如临大敌还是怎么的,僵得像是随时都要裂开了。

嘴唇碰到的瞬间,那种触感和温度,让他脑子里又停电似的一片空白,只剩下耳边大家恶作剧成功的欢呼声。

这五秒钟过后,他和周翰阳都没再说话,连对视都默契地没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但也并不是反感的,奇异的尴尬。

在经历了有人生吞辣椒,有人原地转二十圈,有人当众搂着虚拟的钢管来一段钢管舞之后,又轮到胡北原了。

“北原,你是不是喜欢苏沐?”

“……”对他真是完全不客气啊。

胡北原被惩罚怕了,这回只得点了头:“是。”

现场又闹开了。这种游戏的乐趣就是在于促成一些暧昧和表白。苏沐抿嘴微微笑,对于大家的起哄和调笑保持了矜持。

他喜欢苏沐,这不算什么有分量的新闻,这屋里任何一个男性喜欢苏沐,大概都不会让人觉得意外。

于是除了周翰阳起身去为大家拿新的酒之外,其他人都继续游戏,把一轮又一轮的提问和回答进行下去。

玩到深夜,把周翰阳的私藏好酒喝了不少,大家也都闹得累了,大致帮忙收拾之后,便纷纷告辞散去。

剩下胡北原还在做最后的整理工作,毕竟原本是他请客,结果周翰阳帮忙又是出场地又是出酒水的,他不把人家屋子清理到原样都不好意思。

把最后一块餐布洗干净,胡北原出来,看周翰阳靠在客厅沙发上,仰着头,一动不动的,像是睡了,又像是半梦半醒。

胡北原问:“你不舒服吗?”

“没。”

青年看起来精神不算太好。长睫毛垂着,嘴唇也保持着闭合的姿态,看起来像个断了电的娃娃。

胡北原心下纳闷,明明之前还神采飞扬的,不知什么时候起低迷成这样。

难道他炒的玉米青豆有那么难吃?

“是喝醉了吗?”

“还好。”

按理似乎是并没有。也就那些如狼似虎的男同事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把免费的红酒敞开来当水喝,周翰阳自己是十分节制的。

“要不,我去给你拿条热毛巾?”

“不用。”

胡北原有点无措,看青年那样子,他又觉得放不下心,待要做点事吧,又不知道到底能做什么。

“不开心?”

“……”

“有什么心烦事,说出来吧。”

“……”

“说出来会舒服点。憋着都不好受的。”

青年张了张嘴,但没出声,只吐了口气。

胡北原站了会儿,有点尴尬:“那,要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

“真没事?”

“……”

周翰阳不说话,倒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那我,真走了啊。”

待得转身,走了两步,他又想,或者他不该就这么走了,而是帮忙烧点什么解酒,甚至解忧的汤?

胡北原正想着呢,突然腰上一紧。

他被身后用力抱住了。

青年微微颤抖的手,脖颈里对方皮肤的温度,和潮湿的鼻息。

“是你。”

这没头没脑的一个回答。像是笃定了他应该知道是针对什么问题似的。

胡北原突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周翰阳喜欢他。

他迟钝地,后知后觉地,或者说是无处可逃地,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地,有了这个领悟。

一切像是都清晰和明白起来。

周翰阳一开始对他那出奇耐心的纵容,忍让,到后来不清不楚的躲避,抗拒。

所有他当时想不通的,这一刻似乎都变得顺理成章,豁然开朗。

但在那短暂的恍然大悟之后,劈头盖脸而来的是更多的混乱。

胡北原睁着眼睛想,为什么会是他?

怎么就会是他?

他感觉得到青年滚烫的胸膛,以及里面激烈的心跳。环住他的胳膊,所用的力气也并不大,甚至于算得上虚弱,他却因为那种颤抖而动弹不得。

在那令人窒息的安静里,像是什么都定了格,当了机一样。

漫长的沉默过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软弱地说:“你,你让我想想。”

“……”

这话一出口,连自己都觉得意外。

周翰阳一时没动,像是连呼吸也停止了。

过了一好阵,才说:“真的吗?”

青年的声音不大,像是怕惊醒或者吹散什么似的。

胡北原硬着头皮:“……嗯。”

青年慢慢松了手,胡北原赶紧往前一步,定定心神才转过头,而后看见对方的眼睛。

乌黑的,干净的,瞳仁很大很清澈,像是能照出他的样子来。

胡北原突然就不敢直视了:“我,我先回去。”

青年在原地站着,用一双大眼睛望着他:“嗯。”

胡北原这天晚上回到家,理所当然地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射,长吁短叹,咬牙切齿,直想左右开弓给自己两个大耳光。

他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憋了半天,冒出来的怎么会是那么荒唐的一句。

难以置信!

那种场合,被个男人抱着,正确的反应不应该是“对不起。”或者干脆“救命啊!”的吗?

到他嘴里,怎么就成了“让我想想”?

这还能想什么,还有什么可想的啊。

他只能自我开解,也许当时他那算是急中生智,为了安抚周翰阳情绪的权宜之计?敏感时机想要全身而退,的确是不宜刺激对方的,对吧?

但如果,万一,周翰阳真的在等他“想”出个结果呢?

这一想,他就干脆绝望地直勾勾睁眼到了天亮。

次日起来,胡北原只胡乱洗了把脸,也不修饰自己那乱蓬蓬的头发和如丧考妣的黑眼圈,就不甘不愿地去了公司。

他这么不修边幅,一来是没心思,二来也想,这样蓬头垢面的,说不定周翰阳看见他,就没兴趣了呢。

胡北原在办公室里遇见自己的上司,对方看起来睡眠质量也不怎么样,但却称得上是容光焕发。

不等胡北原做出反应,青年抬起眼,正和他四目相对。只一瞬间,青年立刻就刷地脸红了。

对方这一脸红,胡北原准备好的万千台词,一时间都出不了口,当场哑在哪里。

而青年似乎比他更不知所措,半天才说:“早。”

胡北原莫名地也差点结巴了:“……早……啊。”

两人接下来默不作声地各自埋头工作。心照不宣,也或者可能是各怀鬼胎地,度过了相安无事的一天。

到了下班时间,虽然胡北原有意磨磨蹭蹭,想落在最后,但周翰阳似乎也一直没收拾好东西,以至于两人最后还是进了同一班电梯。

电梯里足够宽敞,让他们可以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以及合适的安静站着。

周翰阳一直没有直视他,而在电梯开始缓缓下降的时候,突然近乎冒失地开口:“一起,吃晚饭吗?”

“……”

共同进餐的邀约,可谓不计其数,也十分平常了。而在这时候,感觉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微妙。

胡北原只能说:“今晚我有点事。”

青年立刻明了地“哦”了一声,闭上嘴唇,没再说话了。

胡北原向来不是文艺青年,缺乏想象力,也没用过什么修辞手法,但这时候,他着实觉得,自己是真真切切地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着的,失望的味道。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又加了一句:“明天倒是可以。”

青年这回转过头来看他:“是吗?!”

“……嗯。”

“那,去海钓如何?”

“啊?”

青年顿了一下:“明天是周末,我跟朋友本来包了船出海,想多点人一起玩热闹。”

“哦……那,行啊。”人多正好。

临分手前,青年朝他笑了一笑:“明天见。”

那年轻的,干净的,有些腼腆的笑容,让胡北原脑袋里又是嗡的一声,不由“嗷”地双手抱头。

造孽啊,他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呀……

早上胡北原半梦半醒地睁眼,看看床头闹钟的指针,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小时,还算宽裕。

于是他发了会儿呆,在肚子里重温了一番昨晚用了起码四个小时才写出来的声情并茂的“至周翰阳辞”,才起身慢吞吞地准备去洗手间。

走过客厅的时候,他无意中从窗口往楼下一瞄,正瞧见有个人站在那里,抬着头向上看。

那不是周翰阳又是谁。

胡北原赶紧火速刷牙洗脸,随便套了身衣服就冲下楼。

青年见了他,又露出一口白牙的明晃晃的笑容:“早。”

胡北原心想,你也知道太早啊。

“你很早就来了?”

青年笑道:“哦,怕路上堵车,所以出门提前了一点。”

何止是“一点”啊。

“既然到了,怎么不叫我。”

“想让你多睡会儿。”

“……”

这话说得自然而然,没有半点谄媚或者轻佻的味道,胡北原一时之间却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答才好,末了只能别过头去,说:“那,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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