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普天之下,哪有人敢欺凌到国公府头上来?
可俞姝只将她一个人赎身,带回了国公府。
宴夫人吩咐她,若是她能办好这差事,就把她姐姐也救出教坊司,以后他们姐妹就可以在国公府安稳度日了。
秀淡只要为了姐姐能幸免于难,她有什么不愿意?
她尽心尽力学着韩姨娘,照着韩姨娘的一颦一笑反复练习。
可她终究是学不到,做不到了……
秀淡连连朝着五爷磕头,额头磕出了血,混着眼泪流下来。
“求五爷救救我姐姐,奴婢愿意以自己一死,换姐姐逃出生天!”
风吹得画舫门窗咣当作响。
五爷半晌没开口。
他重重叹气,没有再多说什么,叫了文泽一声。
文泽立刻领会,上前拉了秀淡。
“秀淡姑娘,此事五爷已经知道了,姑娘请回吧。”
秀淡懵了一懵,接着一阵狂喜。
五爷的意思,是答应要救她姐姐了吗?!
她砰砰地朝着五爷磕头道谢,激动到语无伦次。
只是五爷神色寥落,看向外面寂静无波的水面。
秀淡和她姐姐的事情,他可以出手帮解。
他和那个人的事情,谁又能告诉他该怎么办呢?
风吹过水面,水面泛起了清波,可风停了,波浪又没了。
他看着水面,蓦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若有一天,她从他身边离开,也不会有任何留恋地,就风过无痕地走了吧。
因为她毫不在乎,是真不在乎……
男人心口发涩,端起酒杯又要再喝,跪在地上的秀淡突然开了口。
“奴婢还有一个请求。
“奴婢请五爷,不要因此责怪韩姨娘!”
五爷一顿,旋即哼笑了一声,将手里的酒端到嘴边。
秀淡却在此时大了胆子,继续说了起来。
“此事是我求姨娘的,姨娘也不得不答应。”
“她不得不答应?”五爷摇头不信。
秀淡却说是的。
“姨娘不得不答应,因为奴婢是夫人派来的人,而姨娘只是您的妾啊。
“妾室,怎么能同正妻对抗呢?”
五爷一下愣住了。
手中的酒泼出些许,啪嗒落在桌上。
五爷一下愣住了,手中的酒泼出些许。
是了。
在他眼里,他只有她一个。
但在她的眼里,他有正妻在上,而她只是个小妾而已。
第59章 不是
叮叮咚咚——
俞姝坐在窗下轻敲着石头。
回程路上,五爷某日看到路边有杂耍的人在击石做乐,就问俞姝会不会什么乐器。
俞姝从前在家的时候,哥哥在外闯荡不回,同五湖四海的朋友聚会比在家里停留的时间多,父母只能让她留在家中招赘。
要招赘,又不能靠着赘婿,免得被吃干抹净都不知道,于是乎把琴棋书画都搁置到了一旁,专门跟着父亲母亲学习管家经商之术。
所以声乐之类,只懂赏,却不懂奏的。
只是自她眼盲,闲时颇多无趣。
五爷见人家击石奏乐,就替她寻了一套小乐石来。
这些小石声音轻而脆,高高低低什么调子都能击出来,闲时就当做玩意,听个乐子很是不错,又不似正经器乐,动静过大,学习起来技艺繁复。
当下,俞姝一边安抚着又开始闹腾的肚子,一边信手用铜锤敲打那些乐石。
铜锤敲击乐石,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可她敲来敲去所成的调子,听起来却带着几分未至的秋意。
腹中小儿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俞姝用小锤极轻地敲了敲肚皮,小儿安静依旧。
“不闹腾了?”她问肚子。
肚子不回答。
她自顾自地扯着嘴角笑了笑,放下手中小锤,扶着桌案起来身。
天越来越热了,她的身子也越来越重了。
灯火融在漆黑的夜色里,她瞧不清什么,慢慢往内室走去。
她想今日不管秀淡能不能成事,那位五爷都必然会发了脾气。
可惜这已经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了,就算今日没有秀淡,改日回了国公府也有旁人。
她是妾,管不了丈夫继续纳妾;
她更是造反的叛军,一个叛军那有立场管朝廷忠良的情事呢?
俞姝扯着嘴角上寡淡的笑意,却在这时,听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是熟悉的男人的脚步。
她转过身睁大眼睛,看到他模糊的高大身影突然靠近。
她看得到他的身影,却看不到他脸上的情绪。
他定是生气的,毫无疑问。
俞姝暗暗叹气,规规矩矩地跟他行了一礼。
她就那么站在窗下行礼,礼数规矩得,让詹五爷恍惚之间,又回到了去岁秋多雨的国公府。
她那时也是如此地规矩,是因为对他这个莫名出现的男人,毫无亲近只有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