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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155)

说到这里,宋牢头叹道:“只可惜我们才认得……”面露惋惜之色。

苏奇上前一步,低声道:“恩公,快把刀放下,方才李公子来到府衙,不依不饶想要个说法。唉……你可知道,在此之前宋牢头还跟我商议,说是要偷偷放你离开呢,没想到竟人算不如天算。”他边说边将刀取了过来,身形有意无意地挡在阿弦跟前。

原来宋牢头跟苏奇等人一来敬畏阿弦的天赋,而来的确也多半都是受益者,譬如苏奇便终于如愿以偿定了一门好亲事。

且大牢里意外死上一两个人也不算是大事,所以曾想私下纵放阿弦,只说已经病死等原因。

谁知陈基不动则已,一动惊人,坏了他们的安排在先。

李洋又亲临府衙,点名要人在后。

这会儿偏又有府衙的公差埋伏,宋牢头骑虎难下:“主簿正跟李公子在堂上座谈。”

阿弦闻言,便也走前几步,对宋牢头道:“宋叔,我有个请求。”

宋牢头见李洋来到,想周全也周全不了她了,心中也有些不忍:“你说,我能办到的一定替你做。”

阿弦回头看看陈基,道:“他是我最敬重的陈大哥,这一次也是关心之故,才犯了错,何况得罪李公子的是我,跟他没什么关系,我相求宋叔别为难他。”

宋牢头叹了口气:“我自己做主当然是没问题,但……”他往身后瞥了眼,终于道:“好,十八子,你放心,我会替你周全就是了。”

阿弦声音极低,陈基听不见两人说什么。

宋牢头道:“我叫苏奇送你过去。”

阿弦点头,苏奇满面郁卒,陪着阿弦往前。

陈基欲追过去:“弦子!”

却给宋牢头一把攥住胳膊:“李公子如今就在府衙里,得罪了他对谁也没有好处,更加救不得十八子。”

陈基本就是个极理智的人,只是因阿弦跟别人不同过的原因,这次才破天荒如此行事,如今听了宋牢头的话,便也极快地镇定下来:“宋大人,求你帮我想个主意,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阿弦受罪,宁肯我代了他!”

宋牢头面带忧虑之色,听了陈基的话,眼中才透出几分欣赏:“你肯为了十八子如此?”

陈基恳切求道:“我跟阿弦从小儿一块长大,他千里迢迢来到长安就是为了我,所以这祸也因我而起,我又比他年长,很该我替他受了这罪。”

才说几句,便有一声惨叫从门外传来。

宋牢头面露不忍,震惊道:“莫非已经动刑了么?”

话未说完,就见陈基匆匆跑出门去,宋牢头暗叫不好,可惜已经晚了。

原来这两日李洋伤口愈合,便想到京兆府中的“仇人”,他亲来府衙要人,因薛季昶已经不在,又且“杀鸡儆猴”似的,偌大府衙并没有人敢再分辩半句,便由得李洋为所欲为。

见带了阿弦出来,李洋再也按捺不住,便亲自撸了袖子上前,笑道:“臭小子,你在这牢房里住的如何?”

阿弦厌恶极了此人,不仅是目睹亲历他们的所作所为,更且还有此人身上散发着的气息,刺鼻的血腥气。

阿弦冷冷看着他,李洋道:“这双眼实在是……你瞪什么瞪?再看我便给你挖了去!”

他做事在阿弦的眼睛上一扣,阿弦本能地闭目,脑海里顿时出现无数走兽飞禽,剥皮拆骨,皆都血淋林地。

阿弦道:“食君之禄忠君之忧,你们这样为非作歹,简直衣冠禽兽,迟早要得报应。”

李洋大笑:“好啊,你叫个雷来劈了我们啊。”

他笑着,将手中马鞭一抖,用力向着阿弦身上抽了过来。

阿弦猝不及防,疼得犹如一道炽热火焰从身上划过,身子本能弓起。

李洋又抬起鞭子欲挥,却就在这时,听有个人道:“住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要好好看,一不小心看漏的话容易看不懂--

第86章 我要他

这急急赶来的正是陈基。

陈基出现的时候, 正好看见阿弦被李洋打了一鞭子, 痛的失声。

此刻,先前负责跟府差前往牢房的李家家丁也匆匆回来, 就在李洋耳畔低语数句。

李洋听罢,阴森森地冷笑:“原来这小贼还有同党呢, 好极了,正好儿一块料理。”

阿弦疼得眼前发昏, 身子微颤。

陈基上前拱手道:“李公子,小人张翼,求您饶了我十八弟,他年幼不懂事,我是他的兄长,有什么错儿全在我身上。”

李洋道:“你是京兆府的人?”

陈基苦笑:“我不过是个在殓房做工的杂役罢了。”

李洋道:“你是这小贼的哥哥?”

陈基道:“是, 我十八弟他这次来长安,也是为了找我的缘故。如果不是因为我, 他也不会冒犯李公子, 惹下大祸,所以求您大发慈悲,让我代了他的罪。”

李洋笑道:“你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但他当众殴打官员, 按照本朝律例,自来也没有让别人代替的先例,又怎么办?”

陈基单膝一屈,然后跪地下去, 道:“小人求您大发慈悲,法外开恩。”

阿弦从那份几入骨髓的疼中苏醒过来,又听了陈基跟李洋的对答,摇头叫道:“大哥,别求他,你走开,这件事跟你不相干!”

陈基回头喝道:“你还不住嘴!”神情竟是前所未有的肃然严厉。

阿弦一呆,却仍试着往陈基的方向挣扎:“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别人代我如何,何况我并没有做错。”

阿弦说到这里,转头四顾:“京兆府不是当今沛王殿下、领雍州牧所管辖的地方么?怎么竟容得区区一名别部官员在此滥用私行,你们一个个却束手旁观哑口无言?难道京兆府已经转到了李义府李家的名下了?难道李义府比当朝皇子皇族更胜一筹?”

此刻,周围远远地已经围了不少京兆府的差人,从司文主簿,笔吏,到捕快等,远远地还有宋牢头带着苏奇等急匆匆地赶到。

那些离得近的听见阿弦的话,一个个面露惭愧之色,无言以对。

李洋骂道:“死到临头了,你这小贼还敢嘴硬?”

他将鞭子当空一甩,重又狠狠落下。

就在鞭子要落在阿弦身上的时候,陈基纵身跃起,以身护住阿弦,他身量宽大而阿弦纤弱,顿时将阿弦护的严严实实。

于是李洋那一鞭子便落在了陈基的身上,鞭稍绕过肩头,在他脸颊上一甩,顿时脸上就破出了一道血痕。

阿弦一愣:“大哥!”

背上那鞭子,也如烙铁紧贴。陈基微微发抖,却趁势紧紧地抱住阿弦,在她耳畔道:“别出声,别多嘴,这里是吃人的地方,弱肉强食就是如此,似你我这样的人,他们就算杀一百个一千个,也依旧是白杀了,死了的人连名字都不会留下……”

这俨然也是陈基的心声:好似要一辈子在此做杂役,纵然忽然横死,也无人记得他的名字。

而阿弦低着头,两行泪啪啪落地。

陈基抬头,向着李洋道:“大人,求您高抬贵手,我十八弟身子弱年纪小,经不住几鞭子,若大人心里有气,就冲着我来,我身子厚实,你只管打我,尽管打到大人能够出气为止。”

他吃了一鞭子,自然负伤难受,但这几句话,却几乎是强陪着笑说出来的。

阿弦在他身下,嘴唇哆嗦着一动,陈基已经举手将她的嘴死死地捂住。

他仍看着李洋道:“至于我十八弟,回头我会教训她。她以后再不敢冒犯大人的,我向您保证。”

李洋的目光狐疑不定,看看陈基,又看看被他制住的阿弦,只见阿弦双眼之中满是泪,因不能说话,泪珠滚滚而出,看着十分无助可怜。

李洋端详片刻,笑道:“好……既然你这样手足情深,我倒也可以大发慈悲成全你,只要你能受得了我三十鞭,我便饶了这小子。”

陈基满面喜欢:“多谢李公子成全!”

李洋见他不惧反笑,便冷哼道:“你这人倒也是有些意思,那么我便好生给你松松筋骨。”

李洋徜徉上前,鞭子挥了挥,当空甩出响亮的鞭花,“啪”地落下,正打在陈基背上。

陈基浑身疼颤,仍说:“谢过李公子。”

李洋眯起双眼:“好!就让我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他后退一步,气沉丹田,挥鞭再落。

李洋乃是千牛备身,一介武官,手劲自然极厉害,寻常之人只要接他十鞭子,只怕就会皮散骨裂,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就常理来说,二十鞭已经是极限。

陈基一心要护着阿弦,李洋本绝不会答应,但看陈基的维护之态,而阿弦显然也是极重视陈基的,两人互相维护……

在李洋看来,这种情形下若是惩罚陈基,反而比直接鞭死阿弦更加“有趣。”

“啪,啪,啪……”飞快地,李洋已经打了六七鞭子。

起初围观的人群中还有鼓噪不安的声响,渐渐地已经鸦雀无声,许多人不忍再看,悄悄退后。

“张翼”虽然是京兆府最不入流的杂役,但毕竟也是府衙的人,如今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如此鞭笞折辱,众人敢怒而不敢言,心中都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

宋牢头那边儿,苏奇忍不住上前一步,却被宋牢头一把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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