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长大的瓷娃娃(2)

他的爸爸怎么舍得把他扔掉呢？这可是他的亡妻拿命换来的宝贝，软软的小团子身上流着他和他爱人的血，是他们夫妻爱情的结晶，是他们生命的延续。穷乡僻壤里，这对夫妻是一对难得的明白人。于是万般无奈之下，他带着自己的儿子远走他乡，离开了这个住了几十年的小山村，来到了南市的嘉阳县定居。

他从小就和父亲两人相依为命，父亲告诉他他的名字是母亲取的，希望他以后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做一个言行合一的勤劳之人。

小时候懵懵懂懂，还不知道什么叫“躬亲”，又为什么非要“亲力亲为”，直到父亲离开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能让他毫无顾忌依靠的人没了，往后的日子要看人脸色，要寄人篱下，没有人能给他一生的爱了。

早上起床，孤儿院的小孩要自己叠被子，大一点的孩子要跟着阿姨们一起打扫卫生，每天吃完饭之后，超过五岁的孩子要在小水池旁边跟着阿姨洗碗。其他时间要么安排大家学做手工，要么有人教这些孩子一些学龄知识。

这些事情看上去似乎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和普通的小孩子们学着差不多的知识，过着差不多的生活。但其实并非如此。这里的孤儿院还不算正规，招的这些护工其实也并不负责，小孩子闹腾明明是天性，在这里却会因为谁和谁拌嘴了而集体受罚，谁把谁推到了而集体受罚，谁的卫生检查不合格而集体受罚，谁的表现不够好而集体受罚……

好像在这里大家都是一群挨罚的机器，这里的管理者只想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统一各个年龄段的孩子，不吃饭、不睡觉、罚站、罚打扫、被言语侮辱几乎成了每天的必修课，时不时还会被棍棒伺候，而真正的教育，在这里却少之又少。这里个的工作人员一边靠着这份工作挣钱，一边又厌恶着这群没人要的孩子，反正不是他们的他们也不心疼。四五岁的孩子几乎都能体会到什么叫“福比纸薄，命比草贱”。

龚卿每天过的都小心翼翼，努力学着各种他该学会的生活技能，可他每天还是会被罚，原因就是这种“一人生病，全家吃药”的狗屁管理模式，这里的每一个孩子过的都很艰辛。

上午十点，孤儿院的孩子都在屋檐下站着，只是因为一个四岁的小男孩起身时不小心碰倒了护工小桌上的杯子，水洒在了护工的裤子上而已。他们已经站了一个小时，没有被打骂，这样的体罚已经是很轻的了。有些年纪小的孩子站的腿麻，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却扣着手指不敢哭出声，因为他们都知道，在这里哭是没有用的，他们不会被人同情怜惜，反而会招致更加痛苦的折磨。

龚卿已经习惯了，两年前被送到这里时他还期望过有人能同情一下他这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孩子，然而没人会满足他的这个小小的愿望，毕竟在这里的孩子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在别人眼中，他们不过是一群没人要的野孩子，是一群要消磨别人时间和精力且带不来什么收益的累赘。

他在廊下乖乖站着，膝关节早已发麻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身边的小朋友已经开始晃了，他悄悄将手伸过去扶住他的背，分担了些小朋友的重量。小朋友抬眼看他，眼里有难受、有委屈、有感激，龚卿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下，以示抚慰。

大门外走进来一对中年夫妻，四十来岁的样子，女人看上去优雅大方，男人牵着女人的手，也显得很温和。龚卿朝他们看了一眼，知道这肯定是来领养孩子的人，他还看到那对夫妻对他笑了一下又彼此交谈了些什么。这样的场景两年间他看到了很多次，所有人都会夸他好看，可没有一个人愿意带他走，因为他的年纪有些大了，人家怕从前的记忆太多养不熟，所以他们更愿意要那些三岁以下的孩童。

只是令龚卿没想到的是，五分钟之后，孤儿院院长亲自把他带到了那对夫妻的面前。

女人端详了会儿小孩儿的脸，转头笑着对她身旁的男人说：“你看他的眉眼是不是和小煜有点像？”

他与男人对视片刻后男人点头道：“是有点像，特别是眼睛，和你的眼睛也挺像的。”

听了这话，女人的笑意更深了，于是又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个名字？”

“龚卿。”

“姓龚？”女人似乎很兴奋，她抓住男人的手说：“你看，这是不是缘分！”

男人拍了怕女人的手背，笑着点头嗯了一声。

“你愿意让我们成为你新的爸爸妈妈吗？”男人和蔼的看着眼前的这个漂亮的瓷娃娃。

龚卿一时间有些诧异，从前也不是没有想过希望有好心人能给他一个家，可是这种愿望两年里频频落空，后来就只剩下羡慕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