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理取闹(72)

“但他就偏不。他不走就算了，还专门往里面钻。往里面钻也不是不可以，可他从里到外一排一排每个电瓶车都轻轻推一下，警报声那一个此起彼伏震耳欲聋，隔壁楼上居民楼大妈抱着水盆找准时机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狠狠一泼......”

“然后高院长就来了一个透心凉。”

“而之凌，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有南咂舌：“虽然......那也很有勇气啊。可能这就是天才和寻常人不一样的思维模式吧。”

白思：“？”

“那我再给你讲一件事吧。据说，有一次之凌深夜拜访许校长，在上楼的过程中，挨家挨户都敲了一遍门，差一点引起社会恐慌大喊捉鬼了你知道吗？”

有南耸耸肩：“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又摆摆手：“哎呀哎呀，说正事。”

有南想了想：“我这次不是说我自己。我认识一个人，嗯，算是朋友吧。我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很奇怪。”

白思渐渐正坐，专注地听有南叙述。

有南皱眉，仔细回忆：

“她好像总是记不住时间。——我说的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记不住......”

“等等，有南，”白思抬起一只手，打断他的话，“你所说的......这位朋友，是位男性还是女性？”

“女。”

白思手指缓缓握成空拳，缓缓向下，扣在桌面。

“继续。”

“——我说的不是寻常意义的记不住，而是......就比如说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一号，她可能会以为是九月，甚至更早。再比如，半个小时以前她浇过一次花，半小时后又会去浇一次，并且好像完全不记得自己浇过。她会因为一个小摆件位置放错，或者忽然意识到某样东西不见了，猝然崩溃......而且，极易被惊扰。”

有南猝然抬头，对上白思的眼睛，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原本极不着调的双眼里浮了一层浅浅的、他看不明白的情绪，像是在抱歉，也像是在悲哀。

但那仅仅是昙花一现般，刹那间又换成了平静，仿佛正听得认真。

有南一愣，机械接着道：“我才发现，我们家除了我，什么都是一成不变的。”

后来无论是他说什么、还是白思说了什么，有南都毫无印象。

只是那一个错觉般的眼神，让他心绪不宁，左右难安。

他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无助、焦虑、迷茫。后背空空落落，不得着落，浑身上下无处安放。

仿佛四周都是未知，一派空空茫茫，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依托不了。

而后缓缓地，从心底最深处，一丝丝爬出未名的恐惧。

他整个人都是呆滞的，机械地打车，机械地走在别墅丛中。

有南踩着黄昏跨入盛开着玫瑰院子，刹那间被坐在秋千上的之凌晃了眼。

他的背景是铺满半天的橙红夕阳和一弯盛放的玫瑰，一手扶着铁链，一手搭在木板。

腰背依旧挺直，一条腿朝里折起，脚尖点地，另一条腿向前，脚后跟勾起。

他轻轻晃着，微风拂起发尾，双肩披了霞光。

他注意到怔在院子门口的有南，站起来，笑着朝他招手：“有南，快来！”

有南喉咙滚了滚，直视他的眼睛。

很干净，清澈得如同三月兰溪，又莫名泛了几分不自觉的温柔。

浅浅淡淡，像秋天的霞光。

他心想，要是能滚进之凌怀里，永永远远藏起来就好了。不要去管这个人的神态怎么不对了，哪些人又瞒了我哪些事......

或者问他讨三分清明来，裹住自己，也享受一下他那些华丽的光芒。

他一步一步向之凌靠近，最终在之凌面前站定。

他仰头，眼角落下一滴泪来，声音轻得颤抖道：“之凌，你抱抱我吧。”

之凌察觉到面前的有南情绪和状态都不大对劲，没有多问，轻轻将他揽进怀里，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

脸颊触碰到之凌心口的衣物，有南一瞬间就觉得十多年来所有委屈都铺天盖地来把他淹没了，好像终于不至于周围一片空空落落，终于有人愿意真心实意走过来了。

他双眼睁得大大的，像是呆滞，又像是极为难过。

半晌，他轻轻推开之凌，语义模糊不清，低低道：“之凌。你不知道……我在黑天里乞求星光的眷顾，在自己划的孤独中无声挣扎，长到十八岁，回过头，才发现自己从出生就在迷雾里打转。”

之凌问：“......什么意思？”

有南摇头：“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问，之凌，你喜欢我吗？”

之凌不假思索道：“喜欢啊。”

“那能不能麻烦你再多喜欢我一点？”

“为什么要这样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