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理取闹(43)

“袖子都挽起来了，你还得吹一吹嘛。吹一吹就不疼了。”

之凌轻轻一笑，当真捉起手轻轻吹了吹。

有南：“......”

吹得人心里可真痒啊。

“之凌之凌，你现在多高了啊？”

“很久没量了。好像是183？记得不太清楚。”

“你在国外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没有。可能我还是更喜欢东方面孔啦。”

“那国内呢？”

“也没有。我不准备恋爱啊。”想了想，又问有南：“那你呢？”

有南笑：“我啊，我当然有啦。不过不打算告诉你。”

“果然一别经年感情变淡，居然开始和我有小秘密了。”

有南却摇头：“没有感情变淡。无论怎样，你永远是我最最最喜欢的人。”

又认真注视着之凌的眼睛，笑：“之凌，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啊。”

作为之凌看着长大的人就是会有这样的好处——

无论你说出“喜欢”时心里藏着怎样的私心和不可言说的情愫，他都不会心生芥蒂，反而笑着回答说：“我也喜欢你。”

就凭这一句“喜欢”，他可以一口气跋山涉水走过很多很多孤独的岁月。

虽然有时候也实在不知这究竟是可羡还是可悲，因为他好像永远不会明白你对他的喜欢和他对你的喜欢似乎并不一样。

所以这一句“喜欢”刚到耳边时很甜，咀嚼久了，就莫名发苦，苦得人想哭。

“我也喜欢你。”

他听见之凌说。

*

各自回房以后有南从包里取出一本绿色封面的随笔本，翻到最新的一页趴在床上记录：

2021.10.10.晚

八年以后，我们好像都变化挺大的。但你看，之凌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我超级无敌宇宙第一好，我也是一如既往地超级无敌宇宙第一喜欢他。我还是像以前一样总喜欢把“我好喜欢好喜欢”挂在嘴边，他也和以前一样每次都回答说“我也喜欢”。

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那么亲密啊，所以无论我做什么都可以被解释为弟弟对哥哥的喜爱。我不怕人说我过界，因为之凌总会帮我解释的。只要他不知道，我就可以在他身边肆无忌惮地以爱人的姿态去喜欢他。

也许卑鄙，但很甜蜜。

生命是一件说不清楚的复杂事情，我能相信的只有此刻的感觉、当下的滋味，比如，我此时在与之凌一墙之隔的地方写着关于他的日记，我很幸福，很开心。

收起日记有南把脸埋进枕头在内心尖叫了好一会儿，扯过被子紧紧抱住，也无法平复心里兴奋到起飞的尖叫。

他脸颊绯红，深呼吸几次摸出手机转移注意力。

□□空间最顶上一条便是夏九发的照片。

照片上两只手十指相扣，背景是玫瑰花束。

评论第一条，简明：儿子你要背叛我们鸭脚板F3组织独自投入爱情的怀抱了吗！

以下是翻不到头的“祝99”及单身狗的哀嚎。

划了足足有三页，最末端才找到高丛的评论。

有南有些惊讶他居然也只留了一个“99”，混在夏九的泛泛之交里头。

*

入睡以前有南以为自己一定能做个好梦。

要求不高，有之凌就算好梦。

想了想又觉得也有可能会梦到被烫伤，不过那场梦太熟悉了，梦不梦都没什么意义。

但是他独独没想到会是躺在医院里雪白的病房。

剧痛、鲜血、脚步声......

“小朋友，你家长呢？”

“小朋友，你记得你父母的电话号码吗？”

有南从昏迷中挣脱出来，虚弱地睁开眼，嘴唇血色全无。

“有依的电话......是......是......”

“我有卡......救我......”

“小朋友，你爸爸妈妈不在你身边吗？”

阳光不知为何变得惨白，绕了个弯紧紧贴在天花板上，天花板也变得惨白了。

耳旁只剩下老年人的低语和悠悠不绝的鸟鸣。

不知在那个瞬间周遭忽然一片漆黑，像是被淹死在水里。随之所有压抑的声音都支离破碎，仿佛斑驳的画卷片片剥落——

再次光明，天花板是微麻的白，周遭除了寂静，便是昏暗。

有那么一瞬间有南仿佛被无边的悲伤淹没，情绪流淌在血液里，浑身都疲倦失力，想一直躺到时光的尽头。

他怔怔地盯着天花板，不想任何事，只是悲伤。

很多时候人会因为一些极小的事突然感到很孤独。觉得自己后背空落落的，觉得那些光芒一闪而过，他抓不住。

他一无所依一无所靠，觉得周遭都是陌生的东西，都是要咬人的怪物，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整个人都是空的、怕的、畏畏缩缩的。

以前这种时候他只能寻一处温暖的窝，钻进去，把浑身都捂住。让周遭都温暖起来，都有被保护住的实感，又觉得重新幸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