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理取闹(127)

许愿还在尖叫，白思皱着眉打进镇定剂，林秀音许国梁上前两步，萧月尘陡然跪地颓丧。

只有有南声色渐哑，拽紧有依衣袖的手在发抖，不住地问：“你知道啊？”

你知道我换衣服把自己困住，知道我倒水把自己烫伤，知道我总是很饿，也知道我从楼上摔了下来。

你知道我一个人在黑天冲进树林，知道我光着脚踏在一月的地，知道我在学校门口的石头一直等你，也知道我是为了你才把自己变得充满戾气。

你知道。

你知道。

你知道我就像一具剥离皮肤的神经组织【1】，任谁轻轻一碰都会疼得龇牙咧嘴，如同万箭穿心。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无心之举，随口一提，都能让我在深夜将自己埋入被子独自痛不欲生。

你知道我那么痛苦的一切，可你......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

你冷眼旁观我的挣扎，我的绝望，我的乞求，而你......无动于衷。

许愿在尖叫，有南在质问，白思语速翻飞在解释病情......有依恍然间觉得眼前的世界晃了晃，漫无边际的疲惫在一瞬间将他全然淹没。

心生无力，手脚冰凉。

他努力克制着发抖的声音对有南道：“有南......别闹......阿愿现在状态很不好......”

有南陡然松手，指尖擦着有依的手臂滑落，失神的视线也落了地。

他只是想，那我呢。

他不是非要去和谁争什么。他只是想要讨一点他们多得不要的。

他知道自己要不起那些很好的。这也没什么。要不起，就不要了。

只是他所乞求的已经那么微末了，为什么到头来仍然是一无所有。

白思放下注射器，许愿渐渐平息。

他整理好医药箱，叹一口气，对有依说：“有南现在状态也很不好。”

又看向有南，说：“有南，对不起。”

有依没有看有南，神色浅淡，扶起许愿。

林秀音许国梁这才赶过来，看着神情呆滞的许愿，艰难地问：“阿愿她......怎么了？”

一行人跟着有依去了，门庭若市一场热闹徒留两人立在街头。

萧月尘看着有南的背影，叹一口气。

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

原本一切都挺好的，萧燃厌恶曲洋，觉得她手段卑劣，也连带不喜欢他，偏偏非要去追那只追了十多年高挂天际的月亮，那都没什么。

他追他的月亮，他们过他们的生活，互不干扰，也算平和。

直到许愿的婚讯传来。

萧燃坐在吧台，一瓶一瓶的酒不要命了似的往肚子里灌。

萧月尘瑟缩在曲洋怀里，看着男人浑身戾气，却眼角含泪。

萧燃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脚重一脚轻地走出酒吧。

曲洋蹲下身，和萧月尘说：“尘尘，你跟着爸爸，看着他点好吗？”

萧月尘点头，追了上去，不远不近地跟着。

萧燃也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他抬头，看见三个月亮。

他走路不稳，迈过梯坎差点摔倒，没走几步肩膀又撞上路灯，他就顺势扒着路灯杆往下坠，双膝着地，吐得喉咙发疼。

燃哥是不能哭的。

他是大哥，是最强的，不能哭......

他只是......有一点难过。

他在许愿身后追了十几年，刀也挨了，血也流了，从人见人打的小混混走到人见人躲的大哥。

他只是想让她回头。

他爸妈死的早，小时候过得也不好。

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爱，又怎么去爱。

但凭他自己的阅历与经验推出，想要的就是值得追逐就是该要到手里的。

他玩儿不来他们口中上等人的浪漫，他只是一个混混，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那张脸，和口说无凭从来没有人相信的爱。

可，爱得不够温柔，就算错了吗？

凭什么啊。

凭什么呢？

他愤恨地颤抖，失声痛哭。

日日夜夜辗转反侧求不得半分温柔。

当他看见她一身洁白的婚纱幸福地微笑，噬骨的嫉妒心刺得他眼眶通红，血丝遍布。

那是他想要的。

明明是他想要的。

他给得更多，却一无所有。

他只是......他只是不甘心啊......

他像一匹狼一样冲到对面，一把拽住许愿的手腕，捂紧她的嘴拖进巷子深处，他不知道奶茶店里的有依还在笑容灿烂地与人讲他的新娘。

他看见她拼命地挣扎、摇头、落泪，瞪大的双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和恐慌......

却独独没有他的影子。

哪怕浅浅的一层，也没有啊......

撕裂声、尖叫、痛哭......那双温柔的眼睛终于失去了神采。

然后有依来了。

他带着许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