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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乌行(646)+番外

作者: 卫七 阅读记录

“不见变化,也许只是没有进益。”宗政羲冷言。

“……他是要见你,”苻昃侧首看他,道,“石阵已撤,你随我过来。”

说着,抬步向前迈进。方行数丈,发觉身后没有动静,回首瞧了一眼,又道:“两口棺材,无人偷无人抢的,搁在这里也不妨事。”

宗政羲未及细听其言,单掌一拍邻近那棺木,上方圆木棺盖应声而动,随震力向后滑去,“嘭”得一声转倒于地。

丝丝白气自棺中蒸腾而出,苻昃猜想,那里头应当是搁满了冰块罢。

然后他见男人又用内力将一侧棺木劈开,从中拉扯出一单薄人影来。怀搂一人再行转椅已是不易,苻昃看了一会儿,没打算掺言,只道:“跟着我罢。”

此时本值春日,该是桃花满枝的盛景。可由适才男人一闹,花叶全部跌落,只剩下一棵棵秃谢的硬枝,怪异得很。

苻昃沿路瞧着那春花坠落,很是惋惜,叹了两声,便禁不住埋怨道:“……花开山野,多好的景致,被你这粗人给破坏了!真扫兴……”

“春花只得一时新鲜,我提前令其于盛时自择生死,有何错处?”宗政羲冷冷道。

“哼,”苻昃冷笑,“它们自有凋谢之时,要你来决定,多管闲事!”

行至半山腰,有一丛竹林茂密。边沿处设一石板桌凳,而那吹笛之人正坐于石凳之上,半面侧影显露。

蓄了白发,但铁灰色僧袍素淡如旧,看上去比白衣时要显露更多老态。

苻昃垂眸瞟了眼自己身上的白袍,拧眉揣道:这老东西该不会是因自己穿了白衣便换了衣装罢。

笛声缓缓而落。

苻昃眼皮一跳,他似乎听到那人笛曲尾音错了一音。

“檀越所来为何事?”

“禅师既已听到,何必自作聋声?”

宗政羲冷眸淡视,姿态之高,毫不相让。

聿明只着眼于石板桌面:“此处有一棋残局,不知可否相邀一结?”

“救人。”

宗政羲冷唇吐字。

聿明淡淡:“已死之人,有何可救?”

宗政羲心间皱缩,但仍旧坚存一丝生机试探:“他并非自然衰亡,有法能救,禅师莫打诳语。”

“若是随便一人便得令其起死回生,那这生老衰病岂不成了玩笑之事?”

宗政羲听出其中退让之意:“条件为何?”

“万物万事有序列根法,平白救活一人,岂不破了那自然的生生规律?且遭天谴。”

宗政羲揣摩道:“难道为‘以命易命’,方得平衡?”

聿明难得闻言转了头,淡淡扫过一眼男子怀中人:“他是你甚么人?”

“亲人。”

“纵然救活了他,今后改又留他一人于世,你怎知这是他本愿?”

男人冷冷一扯唇:“他令我独守余生孤寂,我为何不让他也享享同等滋味儿。”

聿明一挥僧袖:“……且来了此残棋。”

宗政羲眯眼打量须臾,近前对坐。

“博弈之术,亦自有辨,”二人同观桌上棋局,聿明出言,“其实往往不相容,檀越欲择‘博’还是‘弈’?”

“自然为‘弈’。”宗政羲抬首看了眼白发和尚。

“为何?”

“棋局若杀阵,须得步步为营,不肯任由天势作乱,”宗政羲沉声,“倘若人力可及,天命依归,亦有变数。”

聿明口中微不可闻的轻出一口短促气息,不知是叹声还是其他。

“请。”

苻昃缓步近前旁观,适才他不敢出一言相扰,这时候才得一间歇松口气。

男人这棋式如其人,稳、狠、冷、准,但步步目的皆明,看上去不似下棋,更像是布阵排兵。相较之下,老东西则更为自如,棋步游刃有余。

苻昃又悬上一口气。

一局棋直下得他心惊肉跳,不知两人心中究竟如何想。

他各自扫过其面,皆是一般的冷淡若常。

“我赢了。”

宗政羲终道,但面上仍旧不见起伏,垂眸看着棋盘。

“檀越可看出甚么机窍?”

宗政羲不语。

“阿昃,”聿明道,“你说呢?”

蓦然被点到名字的苻昃一惊,强抑下各式无关心思,上前自那棋盘抠下些许棋子,稍作改动:“……不看数目,肖似起先那残局。”

“才起始灭,方始即将终;才灭便起,方终即或始。”

宗政羲道:“多谢禅师出力。”

“救人同杀人,”聿明道,“称不得救人。”

三人各自沉默,竟是宗政羲率先又道:“禅师于山中犹在礼佛?”

“……不,半身出得佛门,半身入得佛境,”聿明道,“谓此为佛,是事理障。谓此非佛,是断灭相,事理既融,断灭亦空。佛自现前,如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