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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乌行(633)+番外

作者: 卫七 阅读记录

二人又言说几句日常,付尘亲将人送至房外,紧接着便急召邵潜入宫。

于才干能力上,邵潜真无二疑。直接将朝内外各项事宜治弊禀告得清清楚楚,显然当下这新朝中事,全在其掌握之内。

付尘又拿他近来隔划六域引兵同治的谋算试之,也句句言之有意,回答完整,且提出了一些修改建议和落实之方,皆有助益。

一番君臣谋商对谈之间,已将诸多问题细究解决,不可不谓其治政能力之强,是多年吏宦生涯积攒下来的本事。

可邵潜愈是没有破绽,付尘心中寒意便愈是增重。

邵潜的圆滑和倪从文行事的那种周全还当不同,那种油滑更似旧日内侍省的阉宦之流方有的。他深切怀疑,当日邵潜身边也多有被构陷为阉党的传言,这里头,还是有几分实在的。说不定是他两方贪多,最后又将两边利益各自收拢。历经几番权衡之后,才成得赢家。

但新朝初整,他真有甚么狐狸尾巴,也不敢在这时候显露。

付尘口中干咳,就势清了清嗓,道:“那适才所言及的几项整改之策,就劳烦邵大人暂行具体事宜了。”

“臣分内之事,”邵潜抬眼,精光一闪,“狼主而今为风华正茂之时,可是连日来为南北政务操劳过甚,才得如此憔悴面目?平日需得注意休息、留神歇养才是。”

付尘冷哼一声,假作不知其试探,仍旧应付道:“劳邵大人关怀……其实我于大人此前也是旧识,私下也不必客气至此。有一句话,还是得提醒大人。”

“哦?”邵潜一笑,道,“狼主请讲。”

“小心驶得万年船,邵大人是聪明人,必定不会满于一时之功成,轻易走了前人的老路。”付尘冷淡盯视。

邵潜躬身笑笑:“臣谨记。”

“大人慢走。”

人退下,付尘咽下喉中咳意,闭目蹙眉,神躁心忧。

自战乱休止,率先恢复照常生气的当属帝京同其周边城州。因其富人居多,且因胡敌踏境所受损伤最少。何况此前赫胥猃率兵攻领帝京之后,率先修复京城沿边,显也意在将此处继定为皇都。

街巷上贩卖酒食的铺子早已恢复供应,百姓人流汇集,渐渐有当初的熙攘之象,但隐隐又有什么东西笼罩在了这座城中,将它变得不同于以往。

几日间,有一消息在街坊间传开。旧日京中独负盛名的欢宴场所红香阁在半月前宣布要转让场所,缘由是那香阁的老板染重疾,卧床在家。又因其孤身无所靠,所以打算出让红香阁的承租权和经营利润。

按理说此等买卖显然是稳赚不赔,但帝京本土的百姓皆晓得当初朝廷攫取盐酒贩利时,这红香阁能公然营卖私酒未被查封,显然是占了其酒楼幕后同朝廷的私下关联,说不准是同何等贵客官员私相勾结,故而才保得一时的专营。但现下朝廷已然改换,若是顺手又接了这生意,之后状况究竟如何又难以保证。

但重利在前,红香阁的买卖利润之丰厚,足令众多商贩行当望尘莫及。于是也有不少闻讯者愿意为此冒险一试,入得阁中寻商。

过了红香阁这等繁华地段,其后是旧燕权贵所居之处,现下已然萧疏甚于寻常百姓家。

风扫落叶,拂落在下车人脚下。

那人脚步一滞,弯腰将那枯黄破败的桃树叶拾起,顺带对身侧人道:“不必跟来了,在外面稍等一会儿。”

“是。”

那人上前推门,门自己先开了,两名女子一前一后,将其引进门庭中。

方一越过穿堂的插屏,便见得堂屋门前兀坐一人,乌衣乌袍,头覆一黑色幂篱遮掩面目,灰色鬈发若隐若现。

进门男子脚步一顿,霎然停在原处。

“二弟,”那轮椅上人沉沉开口,“我在偏厢等你。”

说罢,转椅向侧处小路隐去。

宗政羕掩眉薄叹,再抬眼时,依旧抑不下面上清愁。

旁边女子接道:“……姑娘是真的病了,这个没有骗您,您前去瞧瞧罢。”

宗政羕随之踏进后房。

付尘说不上此时是何感受。

这处高宅他已数年不曾再来,但双脚一落地,他便下意识地能够在脑中回想出每处厢房的数目、台榭的布局、枢密处的机关暗道,甚至是哪间屋室的房檐更具隐蔽性,足够用最快的速度、踏过最短的距离,抵至宅院主人的私厢书房。

有些想记住的未必能记住,但刻意要忘掉的一定忘不掉。

付尘停在一处厢房门口,方抬手欲叩门,在空中停滞一瞬,转而落下,悄悄推开了屋门。

在围椅边正坐着他所思之人,此时头覆幂篱,乌纱掩住了面容。

他不自禁地无声浅笑,趋前几步,俯身自那两片乌纱的缝隙穿指而过,轻轻拨开那帘细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