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乌行(599)+番外
“说清楚。”
“那蛮军又拿旧日的燕兵翊卫和城内的百姓做挡箭牌,令其暂先组队围拢在诸城之外,然后才是他们自己的军队。层层防守,看来是察觉出我们要继续攻城了。”一将愤慨道。
宗政羲冷笑:“苻璇还敢用这种下作招数……不过,这也说明他经过近来几役,是真的没底了,才要拼死撕下假面,来个鱼死网破。”
“……可我们该如何应对?总不能真的就要顺着他的意,进退不得。”
“要不等苻昃那边,看看是否有何转机?”
“暂且不动,”宗政羲冷道,“咱们这里按兵不动,他们那边只会比我们更着急……至于拿百姓作俘虏之事,着人细盯着,看看他们接下来如何做。”
一将小心揣测道:“倘若……他们见我们不动,便急着拿城内百姓开刀呢?”
反正已经不再顾忌着以后,何必还要像从前一般假意讨好?
众人心中皆是一悬,宗政羲面色阴沉,显然亦排除不了这种最坏的假设。
而事实往往不如人意,专朝人最忧心之处发展。
仅在几日之后,便已传来蛮人坑杀旧燕百姓的消息。
他们显然也不打算瞒着消息,特地挑着汾瀛数里外的边郊挖掘坟坑,距离赤乌营的位置极近,挑衅之意不言而喻。
想当初,胡族的呼兰部众坑杀靖州百姓时,蛮军还有意讨好燕人,严整军纪,作出个和野蛮的胡人全然不同的伪善样子,收拢了不少燕地的降军。这时候直接撕破脸皮,倒也痛快直爽,一雪这燕蛮间的百年宿仇恩怨。纵然不知之后战果胜负,也算一时快意。
宗政羲当机立断,不再等待,在营中做好部署,挥令往进。先是派兵前扎营地,挖壕涉沟。同时分军围拢汾瀛两面城门,封堵河道渡口,直指宫禁。
一时间,汾瀛之外列营百数。
宗政羲登临云车,于十余丈高处远眺,瞰临城中观战。
只见这旧日水秀山青之城,而今旗帜蔽野,埃尘滚滚连天,钲鼓之声百里之内皆可闻得,偶有爆炸声盈响天际,火光缭绕。
密蚁一般的铁骑义从,或为地道暗袭,冲车撞城,积弩乱发,矢下如雨。
目光不可及处,多少哀嚎血洒,痛哭流涕。尽化风而散,飘至更远的地方。
人间至罪至孽,也不过如此。
男人缓缓阖目,血光转消匿,高处不胜寒。
“嘭!”
又是一声滔天巨响,转带着滚滚浓烟喷天,湮没了无数细碎的呻吟哭叫。
旧日京中制械巨匠的手艺,终得在这破敌雪耻的至危之时显效。
千里以外的草垛上安然卧睡的庞师傅猛然一阵心悸,起身转走几圈,遥望着不见边沿的金黄稻田和赤色晚霞,逐渐安定下来,转又回躺在席上,拿草帽遮住脸,再次沉沉睡去。
坐在营角半困半醒的付尘也听到了远处城池骤然传来的动静,当即清醒过来,心中一动,自昏暗角落站起身来。
军营已随驻军换扎了地点,而宗政羲忙于军务统筹,一时也兼顾不得他此处,还是委托了旁人来照管。
付尘拖着手上锁链,缓慢走到营帐口,朝靠在那里的小卒唤道:“……哎,醒醒!”
那兵卒原本在打盹,此时闻声醒了,赶忙上前:“将军……您有甚么吩咐?”
“你去后军,把晁三叫来,我寻他有事。”
“……是。”
入夜之后,两军偃旗息鼓。
在外城驻留的蛮军刚刚问讯赶来,却不想这批精军速度如此之快,已经围拢了汾瀛。而蛮主苻璇仍在城中,他们只得在外面守驻不动,向城内递信,听候吩咐。
数万蛮军败亡于城内外,义从逼近苻璇所在行宫之时,却见最后一批防守宫闱的蛮军再次拿出杀手锏——汾瀛城仅剩的最后一批燕人。
这些苟全存活的人中,有妇孺老弱,有乞儿艳妓,有身在襁褓的婴孩,还有夫家方亡的寡女。此时皆被蛮军掐颈而立,受制不动。
再次亲眼得见此等场景,直教带兵在前的领将终于不顾时机,破口大骂,直骂这群蛮子是懦夫竖子,屡屡拿这样令人不齿的招数,却不敢真刀实枪的用武力解决。
可骂归骂,蛮军持守不动,他们之中也无一人敢就这样上前斩杀个痛快。
蛮军中出来一人,相告条件。苻璇在宫中于次日午时宴饮相邀,只要他们领将仇凤肯单独入宫一叙,即刻便可释放人质。至于后续,则避而未谈。
这种明晃晃的陷阱,诸将再不认同,也只得暂时收军回营,将消息禀送往宗政羲处。
“将军,方才确定过消息,沙立虎已被苻璇下令斩杀,现在已经悬首于城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