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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乌行(41)+番外

作者: 卫七 阅读记录

付尘也低声道:“煜王久病未归,将士群龙无首,难免如此。”

“唉。”唐阑摇首叹道。

二十人各自去往营中安置。

付尘刚将佩剑与衣物置于地上,有人掀帘而入,说道:“是新来的付尘吗?”

付尘见来人头戴乌纱宦帽,心知是个太监,心中嫌恶,面上却不显:“请问有何事?”

“贾提督想见你,请你到帅帐一趟。”

双眼一眯,道:“好。”

一路上付尘不住想起昨晚倪从文的嘱托,五味杂陈。直至掀帘之前,他深吸一口气,和缓了神色,方才进入。

一个身着琥珀色衣衫的人物坐于主位,他几下抑制,仍是忍不住朝前瞟去,又霎时呆愣的片刻。

只见那人身着干练束身官袍,冠帽饰以武职太监专有的黄金珰与貂尾,浓眉乌眼,白皙面皮,两眉间宽厚,澄澄然君子气象。而鬓角白丝和眼尾褶皱昭示着那人年纪,可那和缓的嘴角又使人从这威武不失儒俊的面容中感到片刻亲切。

付尘愣了一瞬,心中诧异。他以为贾允是那天在校场上看到的赭衣宦官、那个肥头大耳的油腻小人……原来是当时认错了吗?

“你是贾允?”

脱口而出,也未带敬辞。

贾允闻听心生奇怪,道:“正是。”

付尘一下子就不敢作声了。

佛说前世姻缘,命定因果。他是个被命运遗弃的寡儿,多年离乱推着他深陷龙潭,势与余下的时日赛跑,因而他不畏天地命数,不信神佛之说,纵然只是七年光阴,他也愿从此隐忍苟活,为父报仇。可这一刻,那人带给他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使他难以忍受。

利刃捣春水,棍棒扫棉花。

“你这是怎么了?”贾允先前感觉这青年不过是内敛温懦,如今却看到他先是言语直接,而后神情一会儿呆滞,一会儿阴森,仿佛魔怔一般,也是疑惑不解。

低哑声音打断了付尘的思绪,他这才发现那股熟悉感竟不是错觉,这声音好似曾经听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曾见过这人,连忙答道:“标下乡野出身,一受提督召见难免心中惶惶不安,反思错处,还请提督恕、恕标下无礼之罪。”

“不必紧张,”贾允笑道,“咱们之前见过面的,你忘了吗?”

之前见过面?

见青年满脸的惶惑模样,他又提醒道:“便是那日祭天仪毕,在龙栖山山脚下。”

付尘立即从记忆中搜索,这熟悉的音色猛然将他拉回几日前在练剑时偶遇煜王,当时自山坡下向上望去,树林掩映间似有人影矗立,当时惊惶于被人发觉不曾细观,只道是煜王身边侍从。

原来,当时是他在问话,是他误认作煜王发问。他们竟已经早早会面了吗?自己竟未识出仇人面目,心中暗叹。

“标下脑子笨,记性不好,敢望提督恕罪。”青年颤颤道。

“不过是寻常问话,你不必如此紧张,”贾允笑道,“当日山下我见你剑术颇精,有心留意,如今见你京畿比试夺魁,果然也是可造之材。”

“提督谬赞。”声音沉了几分。

贾允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心感有趣,又说道:“兵者,诡道也。所谓兵不厌诈,行军打仗可用诡计,然做人、为将需心怀坦荡,意志清明。大丈夫立于世间,理应忧民忧国,不可将个人私情引入社稷安稳。”

付尘听着他说这番言论,深感有理的同时又不禁在心中暗讽他伪君子,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恍然神情:“提督所言甚是,付尘受教了。”

贾允逼问道:“那我问你一事,需讲给我实话。”

付尘心中惊颤,这才刚刚入营,难道就被他察觉到什么了?

面上不露声色:“提督请讲。”

贾允问道:“那日龙栖山山脚下,我见你剑法虽快,却明显内力底劲不足,是否是在掩饰你偷听我与煜王讲话过程?”

“……标下冤枉呐,那日只是在山脚寻空地练习,并不知提督同殿下在山上议事,”付尘心下一松,面上却露出仓皇神色,胡诌道,“我幼时曾在南蛮处误食山菇,几近死亡,后得一神医相救才捡回一命,只是根骨自此因病受损,难以贯通内力。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是内力归无的虚浮之状……提督若疑心于此,可自行来探脉查验。”

说着,撩起衣袖,露出一截精瘦的腕骨。

“不必了,我相信你就是,”贾允本就是突然觉得这孩子有些意思,不像他外表上的那么胆小,却硬作一副怯声模样,所以存心逗弄察看他反应罢了,“只是确实可惜了。”

青年垂首。

“于习武之人这能算得上是致命的弱项,”贾允忆及他先前山下偶见时被那身法一瞬的惊艳,又问道,“那你又是如何练习至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