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赤乌行(355)+番外

作者: 卫七 阅读记录

许久后,宗政羕启口道:“此事确乎牵扯到个别私情,只是孤尚知晓要事为何,不会因而贻误正事,邵卿当信孤为人。”

无怪乎邵潜生疑,倪从文为太子血亲戚属,宗政羕尚且心存反逆之为。于他相交相往,他又能确知几分呢?

邵潜薄叹道:“殿下言重,实应是殿下信任臣下才好。臣敢于殿下面前表忠,可刘呈本系相府中人,现今殿下虽收拢之,可他忠心如何又怎能细察?若他另再宣扬出去,于殿下声名徒害无益。”

宗政羕不以为意,道:“这个孤倒是不介意,若他真如此,那正好将这昏聩不实的太子名号也坐实了,顺带也能借由此事了解其人本性,并不为失。”

“那殿下可与那阁楼老板相交相识?”

宗政羕道:“孤是委派可靠侍者前去交涉的,阁中老板应当也不敢妄揣权贵身份,惹祸于身。”

邵潜又问:“殿下此番行举,果真是为了私事?”

“正是,邵卿何由再细问。”宗政羕低眸道。

太子自始至终对答如常,邵潜半信半疑,但若真是涉及私务,他也无权干预,便道:“其实,臣思索许久,若殿下同那阁楼老板熟识,现下反倒有个契机可用。”

“说说看。”

邵潜道:“这红香阁现下经前番事一整治,业已成了京中权贵唯一可至的声乐之所。因而这地方的消息更是灵通,殿下若能暗中挟制收买,自然比直接撬开那些廷官的嘴要便利得多。”

宗政羕沉默一瞬,转而似笑非笑道:“邵卿不愧是邵卿,连这等依凭女人的行事之法都能设想的出。”

邵潜浑不在意地笑笑,依旧是人前的油面模样:“殿下可别忘了今午延英殿廷议之时,倪承志提的那法子究根结底也是要以一胡女牵制胡主。想来这法子定非那胡族公主本愿,但章台瓦舍里头的无情女子,却是盼着这攀高敛财的机会,这二者之间,又如何能够相较呢?”

宗政羕跟着淡笑一声:“是极,孤晓得如何作为了。”

邵潜颔首,随即又闻太子道:“冯儒先前牵头表章弹劾母妃佛事,孤本欲直接驳议,但碍及母妃身份同孤相牵扯,终难服众。思及来去,还是要设法让他主动撤了言奏,方可令朝中一众心怀意见之人闭上嘴。”

邵潜思道:“此事既已了,臣以为就算任凭他们私下再多言,也无干正事,不如就放他们去也罢,殿下只管对那劾奏置之不理即可。”

宗政羕道:“孤适时方从建章宫中探望母妃,父皇连日养疾,母妃在一旁照料已是极为辛苦,现下独守佛事为祷。母妃对孤言,有意令请金光寺的禅师来宫中诵言经文,孤以为可行。故而于朝中那些对此心有芥蒂之人,还是应当警戒为上。若他们失言传进了母妃耳中,只怕又需耗母妃一番心力自责内疚,又于父皇病情何益呢?”

“殿下心地仁孝,”邵潜道,“只是冯儒惯常对臣偏见深重,只怕臣的话他未必听取。不如暂且对廷宣称陛下病情好转,上天悯贵妃诚心实意,特降喜于陛下,由此,殿下可得由头请寺中禅师入宫。”

“嗯,”宗政羕认同,道,“这样也好。反正父皇日日将养,总有好转之时,圣体在上,他们不敢再多言。”

邵潜见太子样样桩桩都言涉私务,总归有些不大乐意,道:“殿下心细如此,可曾顾及着倪从文愈发显彰的僭越之心?”

“动荡之时需得专断能臣,舅父有此等之能,孤何必同他争抢?”宗政羕道。

邵潜言:“可怕便怕在他威风作惯,届时想要撬开都撬不动了……”

宗政羕道:“百姓常言,‘船到桥头自然直’。即便预谋得精细,也总有数不清的突发状况难以估量。”

邵潜并未被他言语说服,只道:“从前臣得以为殿下所行无为事,是成竹在胸,心底晓彻之行。现在识久,殿下也许早便失却奋进宏图之心,安于当下了。”

宗政羕未恼,只道:“从前父皇所嘱,也只是愿孤能做一守成之君,萧规曹随,不败了宗政氏基业,便已足够。王朝兴衰,天意有定,孤同父皇,皆无可奈何。”

太子微微拢袖,将深秋的一卷寒风裹同衣里。

“也罢,”邵潜叹道,“到头来,竟是殿下劝动臣几分。从前臣自以为根底坚硬,任由外在流变几何,都不足以忘怀基念。只是时间一长,竟连臣也辨不得真假究竟何如。到底是先人喋血于前,未得善果,臣又如何能确知所行实为正途呢?”

宗政羕轻扯嘴角,道:“邵卿现下也是不敢苟同天意行常之说了?”

邵潜道:“认与不认,皆不改变现实半分。臣是不敢再想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