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赤乌行(213)+番外

作者: 卫七 阅读记录

付尘道:“既然如此决定了,标下就替将军守好营地,免除后顾之忧。”

廖辉仰首,将碗中剩余的酒一口吞下,喉结上下移动。

付尘望向他神态,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自他醒后,再见军中人,都恍惚一种被掏去的陌生感。

夜间温度骤降,付尘和衣躺下。

有一丝浅浅的光线从帘外透出,在黑暗中明晰可见。

他双眼定定地望向上方,只觉这时毫无睡意可言。

空气中风声不闻,月色无声。

付尘起身,披上外衫,提起案架上搁着的宝剑,出了帐子。

外间的空气朝他呼啸而来,他身体紧绷,还是强撑着迈步而行。

老树飒飒,付尘听到了响音,觉得安心。

此时月上中天,整个空旷的营地都黑暗一片,连独独的灯影也无。

他迈步向营地偏侧的后山,走至山脚一片空地中,准备拔剑出鞘。不知哪里来的想念,他突然忆及白日唐阑所说言语,抽出一半的剑又陡然插进去,“磳”的一声,在山中响荡。

付尘绕着空地四周而行,环视四周,双瞳绽出幽幽的绿光。

朦胧月色之下,一个小小的土包茕然立于一棵老树的阴影环伺之下。

付尘立于几丈开外,愣愣地看着那一小块笨拙丑陋的凸起。

任你生前锦绣华冠万幢千金裘,终究死后落拓污陋一个土馒头。

付尘一下子就忆及当初营中初见时,那人身着琥珀色官袍,鲜亮儒温,发饰间黄金珰与貂尾昂扬,是他憎恶的体面,是他自小远离的洁净。

“……呵……哈…呃……呵呵……”

粗哑沙涩的笑声不似青年人,而宛若深山巫鬼,肆意嘶嚎,在暗夜深处阴郁的爪牙,抓撕着可怖的漆黑一片。

“铿——”

亮光一闪。

随即一声呲沙的脆响,一把剑直插入坟头。

正插于尖角之上,恍如直刺在人正心。

剑鞘落地。

付尘扭头踉踉跄跄而逃,他不敢再回头,自此就算了断罢。

他漫无边际地在营中游走,丢了剑,也失了再去习剑的念头。

一个驼身暗影在黑色中穿梭,脚步时快时慢。

兜兜转转,付尘偶然来到了一处偌大帐前。

帐面破旧,但依旧现其与其他狭小帐子的不同。

付尘苦笑,他不愿再见,那便是天意作祟?

他伫立了半晌,掀帘进入。

帐顶中心正巧破了个洞,冷冷的寒风从洞隙中钻入,同时也打下了一道月芒,正巧落至贾允常在的那个窄长桌案上。

付尘上前,案几上有几本破旧的兵书,布上一小层蛛网的灯盏,上面还干涸着暗色的蜡脂。他转过这蜡灯,陡然忆起他原先每每曾被唤到这儿时,那人下巴到右颊蒙上的一层油光。

他又打开那几本边角磨损的兵书,里面密密麻麻的批注只怕只有书者本人知晓。心中郁躁之气陡起,付尘一把抓过,扔至一旁,“哗啦啦”的翻页声奏起。

缓缓吐出几口气,付尘起身,朝桌上一瞥,正待离开时,又扭头看到了刚刚兵书所放边角,仍有一个木制的扁匣安然在远处,付尘顿了顿,蹲身拿过来。

木匣所用并非上好良木,边料已有朽态。只是匣外有一小锁,此刻也不知锁匙在何处。

付尘起身朝地上猛地一摔,原本的粗木破裂,抖落出匣中物。

青年垂目拾起,先是一块狼纹玉佩,质地温润,看上去并非凡品,青年随手丢去。又见一个硬质的竹纸,他不知为何物,翻面一瞧,方知是一份臣子所书的奏章。

什么样的折子要锁在这样的锁匣之中?

付尘眼中暗芒惊闪,展开那奏表:

臣贾允请奏:

臣向闻听先士谋将多重于兵事,且有子言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于燕安生民,更为如此。

自始祖开国,北定胡羌,南和蛮夷。以金河为界,农牧得宜,广地千里,立下开疆一统功勋,留载青史。而始祖皇帝所建赤甲督军,振兴武风军统,安守燕地四方,分则各护城池,合则披靡无双,故而建国后二百年间,民生安定,衣食足乐,武事休歇,文艺兴起。

承平之下,亦有隐忧。百年前蛮军率先挑起首战,燕蛮从属协章自此终结。南蛮氏族虎狼之心昭昭,养兵日久,惟待以兵力恃强,侵吾国土,扰乱吾疆。臣既身为大燕武将,自当有所警惕,探寻治方。

追溯往昔各朝旧史,楚、陈先君使车毂击驰,天下为一,然窃计约从连横,兵革不藏;文士并饬,君民乱惑;书策稠浊,民多伪态;万端具起,不可胜理,卒国亡民覆。纳其事鉴,今欲稳平四方,非兴兵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