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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乌行(174)+番外

作者: 卫七 阅读记录

“大人谬赞,”青年不卑不亢道。

冯儒见他虽为武者,却知言行知礼,心生好感,温和道:“付校尉来寻相爷?”

“不,小人为找大人而来。”

冯儒心诧:“缘因何事?”

青年道:“小人先前曾仰慕故御史谢芝大人已久,听闻大人也是谢大人学生,特前来拜见。”

冯儒叹:“自谢大人故去后,世上能有怀念其人的人已经不多,有心了。”

青年接着拦问:“有关谢大人,小人还有些事情相请教,不知大人今日有无时间?”

冯儒心起警惕,自己乃一介文官,即便有这层渊源也不致私下单独会面,于是道:“今日尚书省仍有公务,怕是没时间了……”

青年看出他的犹豫,于是道:“是有关谢大人生前遗务……他生前曾遗留下一物,无人领认,您是大人的学生,想必认识。”

“那你随本官一同回尚书省罢。”心中怀疑这青年话中真假,但见他目光诚恳又复杂,冯儒还是忍不住应了下来,只是心中警戒仍未消下。

一行来到冯儒书房内。

甫一入门,那副潇洒端正的行草映入眼帘:

丈夫所志在经国,期使四海皆衽席。

笔力矫健弥满,大幅长卷直衬得整个房间阔达偌敞。

冯儒叹:“这是恩师生前所就,本官一直铭记于心。”

付尘定定地看着这书法,他不懂如何评判一副笔墨的好坏优劣,但当这字迹铺面,他顷刻感到那种方圆兼贯的练达和柔顺,或许只有真正的士子读书人方能练就这样的字迹,含而不露,又有锋藏中。

曾经那面绢布上的字迹早在山中便已被雨汗濡湿过半,他有些后悔年幼时没有趁着做空余暇好好同东家少爷学识几个字,现今认得字后反倒又忘了当初绢上零零散散的画符为何言。

他幼时没见过爹什么样子,迄今他连画像也没寻见过,或许这个人已经被他人所遗忘,甚至为他的死而快意。他唯一见过的也只是那个能证明他身份的、被雨水冲洗得脏臭污浊的破绢子。他娘因救他而死,爹成了他这世上唯一存留的羁绊,尽管这人是陌生的、匿迹的、隐藏着的。

这辈子他的寿数无多,只盼着为这个陌生的至亲送一份互会的贺礼,送上一个他曾经存在于此的真相。

见青年怔怔得发呆了好一阵子,盯着那字一直不吭声,不禁开口道:“付校尉?”

青年回神,没听到他说什么,紧接着细看向那副字末端,问道:“这字……为何不带谢大人落款?”

冯儒叹:“若说起这幅字,还并非是恩师手书于我的。恩师一生为官清廉,虽在文臣中有‘行书圣手’的名号,却从不沽名钓誉,流泻在外一幅真迹,更不要谈有人出金相购了……后来恩师殒世,家中被打理时我前去帮忙,也是在恩师平日中习字的书稿中拿的这一幅,想必恩师在天之灵,得知我有此行径,可要怪罪于我了……”

青年看着这书迹,一勾一画,皆是曾赋魂灵。他颤着嘴唇问:“我……我能摸一下吗?”

“不可。”冯儒斩钉截铁道,感到他要求的无礼。

青年不语,冯儒接着说:“你刚刚所说的谢大人遗留之物到底是什么?”

见青年依旧在原地不说话,他心中亦有些恼火,道:“谢大人生前家中遗物尽依其愿火化殆尽,你莫不是再拿谢大人之事欺瞒本官?”

正待他摸不清状况之时,忽见这青年神色忽地坠落冰冷,仿佛携了层面具一般,转视相对:“大人,小人一年前曾于京畿军中受任,暗中得了些赃物,其中隐了一份名单,看到上面有一为‘冯远山’的名字,想必大人应当熟识。”

“……你想说什么?”冯儒眯眼,面陷严肃。

付尘道:“小人在当时便听闻大人有意于私下搜集物证,为冯远山大人翻案。”

“你从何处听得的?”

“只要是做过的事,自然有探听的办法,”付尘道,“只是大人或许并不了解此中内情,当日监察官罗列的吞金窃银的罪状,却是有实据可考。依小冯大人当时境况,怎敢凭一己之力将钱监贿事公然表明,旁人议论是大人暗中授意,但大人于此事参与多少,想必大人心中比我要分明许多。”

“你的意思远山本就勾结钱监钟官,私下因怨反目才将银钱短两之事揭出,”冯儒沉声道,“你如此言之凿凿,究竟有何实证?”

“大致如此,也不尽完全,”付尘道,“具体的物证只怕当日将小冯大人下狱之时,监察司便已大致托出,只是大人不信罢了。若说人证,倒尚还在,只怕大人不愿见。”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