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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江山又亡了[重生](82)+番外

作者: 琴扶苏 阅读记录

彼时他还在钟鼓司耍百戏,从小他就学这个,是他安身立命的技艺,宫里逢年过节贵人们高兴了会要求他们入宫承应,有时哪位贵人心血来潮了也会传他们去。

钟鼓司也是个低贱的衙门,没什么出路,在民间这本就是倡优之流的贱籍,切了那根东西入宫当奴才还干这个,依然是低人一等。

最让他痛恨的是,自己偏偏长了副好模样,每每入宫承应总不能顺利地离开。

有时候,他其实很想把自己脸划烂了,这样是不是还能活得轻松些。

禧宁十六年的深秋,坪都下了入秋来的第二场雨,那天是惠宗最宠爱的五皇子过生辰,他与钟鼓司的几个人入宫承应,他们的住处在偏僻的昭武门旁,看见下雨他还隐隐庆幸,觉得今天应该不会再被拦住了。

然而那些禁卫才不管下不下雨,看到他走来照样围了过来,同行的内宦见状就丢下他走了——宫里的人向来都凉薄得很,没情也没心。

天地之间都是连绵的雨水,金碧辉煌的宫城也变得渺小,被瓢泼大雨罩入了遮天盖地的水幕里,视线已模糊不清,看什么都隔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气。

何小满躺在地上,嘴角破了,挂着粘稠的血迹,额上有一块青紫的伤痕,他把被撕裂的衣衫往下拉了拉,瘦窄的双肩露了出来,只因为下身更为不堪,他的衬裤已完全破碎,那些人看见了他残缺难看的下.体。

脚步声终于远去了,他衣衫不整地坐在雨里,弓起身子将头埋在膝盖上。

他已经不会哭了,进宫后首先要学会的就是不能哭,主子打你骂你也得笑脸相迎,于是某一天他就发现自己再也流不出眼泪了。

哭也是没有用的,卑贱如蝼蚁,没有人会可怜。

他只是有点难受,一点点而已。

不远处传来了几个人的窃窃私语声,他抖了一下,以为他们去而复返,抓紧衣衫踉跄地想站起来。

“你们先走吧,我马上来。”其中一个人的说话声大了一点,其余几人从另一条路走了。

那个人走了过来,声音里带着笑:“喂,小孩,你不冷吗?”

何小满张皇地抬起头,入目是一袭银白色的飞鱼服,来人也没有撑伞,全身湿淋淋的,走到他面前,问道:“你住哪儿的?”

见是锦衣卫,他有些害怕,又低下头去了。

他今年十二岁,但骨架小,看着比年纪要小上一些,但感觉已经十年没听到有人叫他小孩了。

“不说话就算了。”那人也没生气,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银白色的飞鱼服披在了他身上,“湿了,凑合着吧。”

何小满怔怔看着这个人,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眉眼疏阔,眼角微向上挑,笑意潇洒不羁。

“我今日在御前值守,得走了。”那人临走前又对他笑了下,“你长得很好看。”

大雨中,少年快步跑走,不一会就不见了身影。

何小满五六岁的时候还跟在爹娘身边,春日里,爹会给他扎一只竹骨风筝,娘就执笔画出一只燕儿。

胜日寻芳,万紫千红,他偷懒不练功,和小孩子们一起跑到原野上去放风筝,精致的燕儿风筝总是飞得最高最远,那时的他笑得开心恣意。

其实也没有过去很多年,但他真的觉得那是太久太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仿佛已是前世的另一个人。

何小满抱着银白色的飞鱼服慢慢走回住处去,方才少年的笑意无来由让他想起了这些回忆。

似乎那样的笑意里有旧时春天的阳光明媚,旧时光阴的清澈温怀。

让他记了七年。

宋青来手痒,碰了下何小满的睫毛,他喝了不少酒,也有些热气上涌,看见这人痴迷的眼神,只觉心里被猫爪子反复抓挠似的,道:“督主,卑职当年送您件衣服可是冒着送命的危险啊。那般衣冠不整的去御前值守,要不是先帝看在卑职兄长的面上,卑职可就要被砍了。纵使这般,卑职那天还是挨了四十板子,督主前些天还问您该给卑职什么情面?这还不算个大情面?”

何小满乖巧地一点头:“对不起……”

这模样又把宋青来逗笑了,帮何小满按了下眉心,道:“督主,其实您要是想看卑职可以随便看,不必总是躲着。”

纵然半醉不醒,何小满还是神色一僵,轻声道:“我没有……”

“啧,还不承认。”宋青来戳他的额头,“还在坪都的时候,我每次经过昭武门附近,你都躲在转角的阴影里偷偷摸摸,真当我没看见啊?你是不是还以为自己躲得很好?”

何小满红着脸不说话,宋青来继续说:“还不止,我有次入宫,走到文华殿附近,你是不是也躲在墙角?还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