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火葬纪事(63)
那颗大树,李桑桑记得,高桓那时喜欢将照夜白栓在那里。
而此时那里同样站着一匹白马。
李桑桑一怔。
树后似乎挡住了一个人的身影,他只伸出了手,扯着缰绳,不知在做什么。
李桑桑走过去,丁吉祥跟了两步,忽想起什么,将手中的伞塞给了李桑桑,自己倒往回跑。
李桑桑愣愣,打着伞慢慢往那边走去。
那树下的人果然是高桓。
大树下并不能遮风挡雨,他身上穿着黑色大氅,可是无济于事,他未戴斗笠,头上脸上完全没有遮蔽,雨水直往脖子里趟,而他本人完全没有在乎这个,他眉峰微聚,是思虑重重的样子。
他看着李桑桑过来,问她:“你怎么过来了?”
李桑桑也问他:“你在等什么?”
高桓轻笑了一声,他伸手,将李桑桑慢慢拉到了身边。
他的手以往总是炽热的,现在却被雨水打得冰凉,他的手又冷又湿,这让李桑桑觉得,他现在有些狼狈。
李桑桑以为高桓要对她说什么,于是顺从地被他拉了过去。
而高桓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他的吻同样是又冷又湿的,李桑桑感觉到手中的伞掉了下去,高桓根本没有理会。
李桑桑想,他把自己都搞成那样的狼狈样子,哪里来得及理会她的伞。
她有些懊恼衣裳湿了。
李桑桑想了许多不着边际的事,高桓却什么都没有想。
他只是将她抵在树上,细细地吻着她。
许久,高桓放开了她。
他说:“孤记得答应过你的事。”
李桑桑愕然。
高桓没有打算解释,他将身上的黑色大氅解开,抖开,披在李桑桑的身上。
李桑桑太过娇小,这一裹,将她裹成了一个黑团子,高桓低头,给她紧紧系好。
他抬起手指,抹去了李桑桑脸上的雨水。
李桑桑像小孩子一般,由他摆弄,她始终不解又迷惘,她看着他,眼中似蒙着一层雾。
高桓的手指顿了顿。
高桓看了她许久,然后翻身上马,没有回头,冲进了雨中。
自高桓离开长安后,李桑桑一直在思索,临走前,高桓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高桓答应过她的事……
高桓突然的离开,让徐皇后又惊又怕。
徐皇后是不愿意高桓东征高句丽的,山高水远,孤寒之地,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徐皇后已经失去过最爱的儿子高杨,她不能再次经受丧子之痛。
含凉殿里,雍容华贵的徐皇后满脸戚哀,依偎在天子身边。
“陛下也忒狠心,六郎才多大,就让他去了高句丽。”
皇帝毫不动容:“六郎性情急躁,娇生惯养,不见过世面,稳妥下来,如何能为储君?”
徐皇后抽抽噎噎,半晌她说道:“陛下心中,六郎到底是不如杨儿的,可六郎毕竟是妾教养大的。”
皇帝看着徐皇后,想起了早夭的高杨,眼中露出一丝哀伤。
天子走后,徐皇后重新净面,收起戚哀的神色,对宫女道:“让太子良娣过来。”
宫女面露不解,如何越过了太子妃单单要见太子之妾,她小声问道:“娘娘是要请太子妃和太子良娣进宫说话?”
徐皇后道:“本宫要见李氏。”
***
李桑桑病了。
也许是因为那天淋了雨,回来后没有好好将养。
雁娘为她煮好风寒药,正要进殿,忽见徐皇后身边的太监王保出现。
雁娘端着汤药,有些手忙脚乱,微微福了福身子。
王保没有为难她,只是说:“娘娘要见你们良娣,快收拾好随咱家去东内。”
李桑桑病还没好,才从榻上起来,她白着一张脸坐在镜台前梳妆。
屋内的掬水见了东内来人,心里有些慌,将李桑桑扶起了,飞快为她挽个抛家髻,
雁娘却说:“良娣莫急。”
李桑桑说道:“我明白,虽不知今日是何事,但匆匆而来,不是好兆头,我担心有奸人在其中挑拨,若是皇后娘娘心中存了偏见,见我松散轻佻,大约会更加不喜。”
雁娘一边替她将唇上的苍白颜色掩了,一边赞许笑了笑:“良娣高见。”
虽然说得轻松,李桑桑的担忧一点也没少。
徐皇后有什么必要要见一个小小良娣?
想来想去,她只有那日同高桓出门破了格。而徐皇后没道理对这等小事在意,除非……
有人将高桓出征高句丽一事怪在她的头上。
李桑桑跟着王保一路走到含凉殿,她垂着头一板一眼行礼完毕,端庄规矩,无处可挑剔。
可高坐之上徐皇后厉声:“大胆李氏!”
李桑桑没有犹豫,直接跪下。
徐皇后道:“你可知本宫为何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