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鲜(16)

费鹰又走回来，往这一排挂通的上方看了一眼，然后伸长胳膊去够最上面叠摞着的几件。

他抬手的动作将他身上的卫衣一并带上去，露出里面打底的纯白色T恤一角，以及那一角下面的一截腰腹。

姜阑就站在他旁边等着。

她身上有很高级的香味。

费鹰一番折腾，找出一件最小码的递给她。他没告诉她这件其实是男款，他朋友的这个牌子完全就是个直男品牌，连unisex的尺码都很少开发。街头服饰是个几乎完全由男性消费主导的领域，近年来的男款女穿看起来是流行，其实根源是女性需求的被忽视。

姜阑接过来在身上比划了一下。

然后她说：“这是给男人做的吗。领口又高又小。”

费鹰没笑，虽然他有些想笑。他实在是好奇一个看样子对街牌没什么概念、看起来也绝不会穿这一类服装的女人为什么要在这儿给自己挑衣服。

他问：“买吗？”

姜阑没在衣服的吊牌上找到价格，她抬眼问：“多少钱。”

费鹰懒得再查价格，他也不认为她会真买，他张口胡诌：“六千。”

姜阑说：“帮我包起来吧。”

费鹰这会儿是真的想笑了。

姜阑问：“怎么付款？”她环顾了一下周围，没看到cashier和POS系统机。也不知道这些牌子晚上闭店之后要怎么po账和对库存。

费鹰拿出手机，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打开，继续胡说八道：“今天上展的限量联名款都暂时不能卖。你先加我微信，等能卖了的时候我给你发专属的小程序码，然后你可以直接下单。”

姜阑没想到一个小小本土品牌的数字化程度居然能这么先进。

她想到唐灵章负责的VIA品牌微信小程序开发项目，不由心生感慨。总部对中国的数字营销环境和中国互联网平台对零售品牌的影响了解太浅薄，VIA中国团队想要做任何数字化创新，进程都慢如龟速。

唐灵章不止一次地抱怨：我的精力和才华都被浪费在没完没了地给总部人民扫盲了！

姜阑又何尝不是。

费鹰看着姜阑。

姜阑思索了两秒，捏着手机的指头划了两下屏幕，对向费鹰的手机，完成扫码。

*周末双休

第五章 5. 逗

姜阑用来扫码的手机是她的工作手机，微信是她的工作微信。

姜阑的工作微信里有很多各大品牌的销售顾问，基本都是她每次出去巡店的时候在别的品牌店里以顾客的身份加的。这种方法非常便于她了解各家品牌的上新节奏和门店活动，比等内部汇总的每月竞品报告要即时有效得多。她的微信里不光有上海的销售顾问，还有很多她出差的时候加的国内重点城市的当地销售顾问。平常工作间隙中，她会有规律地刷一刷工作微信的朋友圈，看看各大奢侈品牌在中国的直营门店里又有什么新动作。

姜阑在工作中是个非常organized的人，她给所有工作微信里的销售顾问都统一做了标签分组。

扫码添加完费鹰的微信，姜阑也顺手给他打了标签：“Sales”。

这是她头一回添加奢侈品牌之外的销售顾问的微信，她有些好奇这些本土街头品牌在零售管理和零售服务方面的职业化程度，她想看一看这些品牌的销售员工是怎么做日常clienteling*的。

到目前为止，姜阑在今天这个展上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工作。在奢侈品年轻化和街头化不可逆的大趋势下，她需要快速pick up她过去没有涉猎过的行业知识。

姜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对费鹰说：“好的，谢谢。”

然后她转身走了。

姜阑走后30秒，费鹰的脖子就被郭望腾从后面勾住了。

“干嘛呢在这儿？帮我卖衣服呢？毁了我几单生意啊？”郭望腾笑着问，他主持完那个青年文化讨论环节，一回来就看见他这兄弟已经睡醒了，正在和一个从头到脚都精致得不像话的女人加微信呢。

费鹰说：“你这生意还用我毁。”

郭望腾说：“刚才那谁啊？普通顾客？”见费鹰点头，他奇了：“普通顾客你加人微信？看人家漂亮？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人了？”

费鹰说：“滚。”

郭望腾锲而不舍：“那为什么啊？啊？”

费鹰看了一眼姜阑的背影，忍着笑说：“就觉得这人挺逗的。”

姜阑这辈子都没被人评价过“逗”。姜阑这辈子也想不到会有人觉得她挺“逗”的。

根本不知道自己成功地“逗”到了别人的姜阑去找郑茉莉道别。郑茉莉还不能这么快走，她得一直待到当天闭展。

郑茉莉问：“觉得好玩吗？以后类似的活动还叫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