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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伏妖录(207)+番外

青蛟与龙王堪堪擦着躯体掠过,背后雷电爆发,炸得山石崩塌,万千碎岩升上天空,再被雷电密集轰炸,坠向地面!到处都是闪光的电海,李景珑已无法再与阿史那琼交谈,被甩向大地。

百忙之中阿史那琼一鞭卷住李景珑,将他倒卷回来,驾驭那青蛟,一头冲进了光柱中。伴随着巨响声,两人与青蛟、无数碎岩一并被传送进了第七层。

第三层内,火焰龙王的双眼蒙上了黑布,一身红袍,朝向无边无际的岩浆之海抬起一手。岩浆中黑曜岩浮起,裘永思先行,其后跟着玄冥,再是鸿俊。

“就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荧惑说道,“梦醒之时,想起了从前的名字。”

鸿俊时不时侧头,总按捺不住去看荧惑。

他的一身火红色战袍令鸿俊想起重明,仍在淌血的双眼又有点儿像袁昆。鸿俊看见他时,突然心里隐约有些难受:他离开家太久了,不知道重明在太行山上过得怎么样。

听到噎鸣的故事时,鸿俊便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守在曜金宫中的养父。这时间他甚至有些愧疚——有了李景珑,便弃养父于不顾的愧疚。

“不碍事。”荧惑仿佛知道鸿俊在看他,开口道。

自打进了镇龙塔后,听到龙王们说得最多的就是“不碍事”,玄冥这么说,荧惑也这么说。

“怎么总看他?”玄冥问道,众人在悬浮起的、滚烫的黑曜石上,走向第三层的光柱。

“想起我爹了。”鸿俊说。

“与我长得肖似?”荧惑淡淡道。

荧惑身上的火焰气息与重明确实有几分相近,那是一股灼热的、将把靠近者点燃的感觉。

鸿俊“嗯”了声,抬眼望向那光柱,荧惑却说:“你是凤凰带大的孩子,是不是?”

荧惑也感觉到了,裘永思见鸿俊似有几分想家,便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在这孤独而空旷的、与世隔绝的塔中,李景珑又不在身畔,鸿俊自然多多少少有些不安全感。

“我想他了。”鸿俊说。

“凤凰的寿命,才是真正的永恒。”荧惑道,“不寂不灭,在烈焰中涅槃转生,这么想来,生于天地间,阳寿终有尽头,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得空多陪陪你爹罢,莫要像獬狱与噎鸣。”

荧惑不知鸿俊与重明的关系,提醒时亦是点到为止。鸿俊便点了点头,在龙王的带领之下,走进那光柱之中。

天宝十三年,冬。

距离李景珑进塔已过将近四个月,江南道彭泽县,清晨时分,草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一匹马沿着官道驰骋,辗转入彭泽。

马上一男一女,各裹着貂裘,男子面容俊秀,如女孩儿般貌美,皮肤白皙,一头深棕色鬈发,双目如同浸了水的宝石。女子则露出的脖颈,手腕略显古铜色泽,睫毛浓密而长,一双大眼睛如两池秋水,神情却冷傲拒人于千里之外。正是阿泰与特兰朵。

阿泰抵达彭泽后,先往驿站去取书信,果不其然,找到了李龟年从长安送来的信件。

“不会吧。”特兰朵皱眉道:“你大师兄做什么吃的?怎么那大蛇又回去了?”

“嘘。”阿泰展开书信阅毕,付了银钱,再取到一份杭州伏云山庄的来信,盖过印鉴,内里是一张白纸,这也代表着李景珑处一切正常,未有出塔迹象。

原本李景珑在进塔前分派了任务,未到自己出塔之际的这段时间,不需任何人留守伏云山庄等候。而是让他们分头前去,协助他寻找不动明王余下五件法宝的线索。于是莫日根与陆许往幽州,而阿泰与特兰朵前来彭泽,这两处都是狄仁杰曾任职之地,根据李景珑猜测,狄仁杰当年,说不定就是在这两地的其中一处,寻获了智慧剑。

毕竟数月前,众人理所当然地以为獬狱重入镇龙塔,然而李景珑与阿史那琼进,獬狱出,一进一出,导致驱魔司彻底中了这黑蛟的算计。四人临别之际,见獬狱扑出,当即色变。

奈何一切业已太迟,无法挽回,四人短暂商量之后,莫日根提出,獬狱逃离后,显然不知李景珑在长安还埋伏下了作为后手的李龟年,若贸然回京,只会自投罗网。

而安禄山处情况不明,更重要的,则是打探幽州一地的消息,于是莫日根决定,原计划不变。

早在下江南时,李景珑便商议制定了未来一年内的行动方向:以寻找不动明王法器为主,同时打探逃离长安后的安禄山动向,并设法渗透入幽州。

四人组成两队,分头上路,阿泰将范围定在江西道,开始搜索与打听狄仁杰的踪迹。就在三个月前,李龟年发来第一封信:杨国忠回朝了。李隆基不仅没有听李景珑的,让李龟年出手收拾他,反而容忍杨国忠在兴庆宫中养伤!

“事情不像你想的这么简单。”阿泰朝特兰朵说,“獬狱似乎死了,或者说,它通过一场巧妙的伪装,重新让皇帝相信了他。”

特兰朵看着阿泰手里的信,说:“看不懂汉文,你给念念。”

阿泰无奈摊手,答道:“大师兄就写了这么多,他会继续观察,让咱们别着急回去。”

杨国忠回到兴庆宫后,在杨贵妃的说情下,成功地保住了性命,李龟年用尽办法,都无法试出他身上仍残余的妖气。杨国忠更表现得似乎忘了许多事,终日在兴庆宫养伤,更避不上朝。

这一下杨国忠从暗转明,虽是走了一招险棋,但李景珑分身乏术,一时没空对付他,驱魔司反而奈何不得。

“等长史出塔后再想办法。”阿泰最后说,“老实说,我不信獬狱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肉身……今天去调查江州府。”

“能找到吗?”特兰朵已经有些乏味了,从杭州北上,他们四处打听消息,花了将近半年,而距离狄仁杰当年在彭泽做官,已过了足足六十年。六十年前的事,迄今还有几个人记得?

“找不到也得找。”阿泰吹了声口哨,无奈道,“能怎么办呢?走呗。”

特兰朵瞪着阿泰,说:“看不出来,跟着那汉人久了,居然还懂事了不少。”

“我从前很不懂事么?”阿泰笑着上马,伸手拉了特兰朵一把,特兰朵翻身而起,坐在阿泰身后。

“从前碰上事就躲。”特兰朵说,“现在怎么不见你躲了?”

“用汉人的话,这叫‘韬光养晦’。”阿泰笑道,“钱会有的,故乡也会有的,你要相信我。”说着一抖马缰,沿途驰往江州府。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咱们距离真相已经很近了。”

“你两个月前就这么说……”

“这次千真万确……”

十一月,幽州狂风卷着飞雪,两匹马驻于驿站外。

莫日根在驿站内查信,寻找阿泰从江州发来的文书,陆许看了一会儿,挑出一封“大唐驱魔司”的信封,拍在莫日根面前,说:“一封。”

“长安有么?”莫日根在驿站柜上,于那堆积如山的信件中翻检,入冬时幽州堆积了大量的南路与中原路信件,然而自打安禄山接任幽州节度使后,便发展出了独立的情报网。至于长安、洛阳两地通过驿站的来往文书,谁会在意?

久而久之,越堆越多,每到季末,驿站便用箩筐装着,抬去烧掉,冬天还有衙役拿着大唐盐铁司的信件去引火烧炭。每当莫日根过来找信时,感觉自己就像只四处翻食物的狗。

“长安没有。”陆许随口道。

莫日根拆出阿泰的信,陆许只是看了一眼,便说:“被你猜中了。”

“嗯?”莫日根眉头深锁,忽然察觉一事,说,“你认字儿了?”

陆许不耐烦地答道:“早学会了。”

莫日根笑了起来,伸出食中二指去贴陆许侧脸,陆许却飞速避开,警惕地看着莫日根。

“还笑?”陆许说,“这下怎么办?鸿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相信他们。”莫日根说,“咱们办咱们的。”

说着莫日根收起信,出去牵马,只不上马,与陆许两人在风雪里慢慢地走着,幽州人声鼎沸,再过一日路程便到范阳。较之阿泰那一队,莫日根的任务要艰巨得多,毕竟此处是敌人的大本营,不容你随便调查,最重要的,是先隐藏好自己。

“我怀疑这儿根本就没有你们说的那东西。”陆许展开手中羊皮卷,抵达幽州已有将近四个月。这四个月里,他们先是北上到距离范阳二百里路外,踏入契丹人地盘,寻找一切可能的线索。绵延的群山里是狼与鹿最好的活动场所,却没有半点古城的迹象,只找到了不少被盗墓贼开挖后的荒置墓地。

按陆许的提议,或许他们还需往北边走,去大鲜卑山碰碰运气,狄仁杰当年任幽州刺史时,此处南来北往行商聚集,也许有鲜卑人将北方挖到的宝物带进了幽州。

莫日根则坚持先回城中,探探南方与中原风声再出发。毕竟一进鲜卑山,就得在山里待上好几个月时间,果不其然,他们得到了一个最坏的消息。

最危险的地方也即是最安全的地方,杨国忠回到长安,成为众矢之的,却也大剌剌地住在了天子眼皮底下。没有李景珑,驱魔司余部完全不谙与天子打交道的方法,贸然回长安搦战,只恐怕杨玉环护兄心切,反而导致驱魔师们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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