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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徒(4)

作者: 眼镜腿儿 阅读记录

谢连州捡出一本诗集,还没翻上两页,便听见人的脚步声,只是那人停在门口,既不敲门,也不出声喊他,就默默站着,倒显得有些奇怪。

师娘曾经说过,人是很奇怪的。

而这一点,谢连州也早已在自己的师傅和师娘身上得到了证实。

既然门外的人不想让他知道有人来了,他就装作不知道好了。谢连州低头继续翻看诗集,虽然始终留着一份心注意身后的人,却也慢慢沉浸进诗文的氛围之中。

直到身后那人终于舍得开口:“谢少侠,听闻你想见我?”

谢连州像是才发现他的存在一样,转身,带着微微惊讶。

面前人戴着一张轻薄服帖的面具,右半边上刻着一只蓄势待发的弓身之虎。他身长近六尺,比谢连州还要高出一些,有着一种积威已重之感。

谢连州像是不知道对方已在背后观察他许久一样,自然地行了一礼,道:“晚辈见过白虎使。”

白虎使应了一声,道:“你这礼节倒讲究,难道是哪家谢氏的小公子?看你这副人材,江湖中本不该籍籍无名。”

白虎使说他这礼行得讲究,谢连州将话记在心里,面上倒也不显,只轻轻巧巧揭了过去:“晚辈方才学成下山,汲汲无名也是应当,往后若能闯出点声名,也算不负师恩。”

他这话里一半真,一半假,但听起来可没什么不对。

白虎使心想,若是这样,倒确实能解释为何他作为太平山庄的人,之前从未听过谢连州的名字。白虎使问道:“谢少侠,听说你想见庄主,敢问有何因由?”

谢连州道:“家中有些陈年旧事,如今看来是笔撕掳不开的烂帐,想查却不知从何查起,这才想问一问庄主。”

白虎使未再深问,从方才谢连州未报家门,他便猜到眼前青年的来历颇有些秘密,至少与其此行目的大为相关,他便是问了,对方也未必会说。

若不是当下这个时候敏感尴尬,白虎使也不会对谢连州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如此上心,在听人说他想见庄主时还特地前来观察了一番。

想到这里,白虎使对谢连州道:“谢少侠,实不相瞒,如今庄中客人不只你一位,庄主又事忙,这几日未必能见你,你若有耐心,且再等等,我定会禀报庄主。”

谢连州得了白虎使这口头承诺,自然不打算再纠缠,只是敏感察觉庄中如今怕是正值多事之秋。他心中念头转了几转,面上不显,只道:“那自是最好,我如今身上只这一件事,多久都等得,并不着急。”

白虎使道:“那就最好。”

眼见白虎使要走,谢连州又留了留,道:“白虎使,请问庄里的其他客人都是些什么人?我等待庄主的这些日子里,能与他们结交一番吗?”

白虎使脚步一顿,尔后道:“自然可以。”

却也没有回答谢连州的前一个问题。

待白虎使走远了,谢连州将门关上,坐在桌前,想着白虎使的一举一动,愈发确定庄中有大事发生。

他自忖入庄以来,并未做什么过激之事,唯一表露明显些的,便是太想见太平道人。若是寻常,像他这样的人犹如过江之鲫,根本不配让白虎使特地来见,更不用说还在门口站了许久,以便细细观察他一番。

方才他提出想了解庄中其他客人时,白虎使反应颇为微妙,像是觉得这一举动没有必要一样。难道他认定他们接下来必定有结识的机会,亦或者是别的什么?

真有意思呀。

谢连州向来最喜欢麻烦。

夜里,谢连州早早地灭了灯,躺上床,感觉到那些盯着他的眼睛终于离开,复又睁开眼,开始运起内功心法。

内力在经脉中游走,循环了一个又一个周天。渐渐地,谢连州的耳朵开始听到那些更细微,更遥远的声音。

他听到女人嘤嘤哭泣的声音,也听到男人低声温柔的轻哄。慢慢地,他们好像抱在了一块,接下来便不是谢连州该听的事了。

谢连州便往更远处听去。

他听到了一个人在擦拭武器的声音。起初擦的是刀,细微又沉沉的鸣声,透着一股喑哑,散落在谢连州的耳朵里。紧接着擦的是剑,锋利又轻快,带着天生的意气。

谢连州认定那是一位剑客,刀只是他掩人耳目的工具。

再到剑客对面的那间房,有男人在喝酒,一边喝,还一边咬着牙痛哭流涕,不敢让人发现动静。

谢连州听了一会儿,发现男人除了哭便是喝,牙关倒是咬得很紧,一个字都不说,便再往前边一些听去。

这一次,他听见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孩子的声音。

男人可能有着世上最粗砺的嗓子,可他却用自己所能发出的最温柔的声音说着话:“月牙儿,你乖乖的,熬过去就好了,等爹爹见到庄主,就能有方法治你的病了,爹爹向你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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