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笑不嫣然(38)

从电视的角度，她再一次走进了古镇。向晚的青石路依然参差不齐，她似乎能听到自己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这里承载了她许多难得的记忆，无论是天高云淡还是风起云涌，那些镌刻于心的记忆是怎么都抹不掉的，即使是随着时间的风化越来越模糊了年华，却越来越清醒了旧时的印记……

就在莫语嫣不知不觉地沉浸在发呆时，节目靠近尾声，随着最后那个日出的镜头徐徐黯下，屏幕上开始陆续出现工作人员的名单。她在“实习摄影”这一职务后看到她和欧也的名字，一左一右并排着，同时缓慢滑行了数秒后又逐渐移出了视线。

除了她，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注意到，这两个名字间曾经存在过如此平等而短暂的交集。看着消失不见的名字，语嫣心里泛起一阵酸楚，眼角渗出几滴泪珠。

“语嫣。”这时候莫妈妈突然出现在身后叫她。

莫语嫣赶紧把眼眶里的泪眨掉，抬头问她：“妈，怎么了？”

莫妈妈细细端详了她晌久才说话：“你现在有空吗，有些话妈妈想跟你说很久了，只是一直都没有个合适的机会。”莫语嫣过去拉着妈妈的手坐下，莫妈妈接着说道：“语嫣，你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妈不能再待在你身边时刻提醒着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必须学会自己去分辨这个社会的好与坏。妈希望你明白，现实中虽然还是好人多，但是你总一味的善良单纯，到头来还是容易吃亏的。你总归是个女孩子，做事情要多带个心眼儿，知道了吗？”

莫语嫣懂事地点点头。

“妈妈还想说的是，我们知道你其实一直都不傻，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不要有什么顾虑，我和爸爸还有阿紫永远是你的坚强后盾。”莫妈妈抚摸着她的头发，轻轻拍着她的手说道。

“妈我知道了……”

她在一霎那间是真的明白了：只有一个人觉悟的时候，你也许还能自欺欺人地装傻，等到众人都觉悟之后，那觉悟了的事实便成了既定的真理，于是乎你别无选择的必须得遵循这种新的真理。而对于她来说，摆在面前的真理就是去适应一个属于自己的新开始……

转眼很快到了新学期，阿紫学校的新生报到时间比语嫣学校开学刚好早了一周，所以她自告奋勇亲自送妹妹去报到。她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堂堂正正地有个做姐姐的样子。

一大早她们把行李放到宿舍楼下面统一寄存起来，然后拿着通知书上的报到须知在那个陌生的校园里头到处奔走。莫语嫣领着莫紫先到教务处签到，接着拿着发票去后勤部取各种配发的物品，忙活好这些差不多花了一上午时间，最后她们终于拿到事先分配好的钥匙回到宿舍，还没来得及休息，姐妹俩又再接再厉地分工收拾东西。等到事情都大概处理好之后已经是大中午了，两个人都累得满头大汗，尤其是莫语嫣，额头上黏着一缕缕湿耷耷的头发。

这时正巧赶上阿紫宿舍的一个女生和家长吃完饭回来，那个学生家长盯着莫语嫣瞅了好半天，对莫紫说了一句：“你妹妹真能干呢，我看她都忙了一上午了！”

两人对视了几秒开始笑出声来，莫紫好不容易忍住笑意对那个阿姨解释道：“其实她是我姐姐……”莫语嫣也接过话来说：“对啊，阿姨，我都上大四了，是个标准的老油条！趁着没开学见闲着无聊所以过来帮我妹妹收拾下东西。”

那个家长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其实这样的误会闹过数不清有几回。以前莫语嫣不会去在意那么多闲言碎语，并且她还挺高兴地觉得在这个人人都害怕衰老的时代，她的青春常驻应该是让人羡慕的事情。可是到后来尤其是最近她总在想，大家都习惯了这么说，是不是和她给人的感觉总像个没长大的小孩有关，可事实上她丝毫不觉得阿紫的长相和成熟靠边。

但似乎这个问题的关键取决于一个人的气质，气质给人的感觉往往说明了一切。语嫣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不论内外都真正成熟起来，这种心态就好比是女的到了某些特定阶段，听到别人评价自己幼齿和听别人说自己显老一样，都是件极伤自尊的事情。

阿紫离开家后没几天，语嫣也跟着收拾好东西提前回了学校。

那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关于她和欧也的桃色新闻，早已经失去了时效性，受众群体本来就是善忘加善变的，再加上一个假期的冷冻期，莫语嫣感觉自己又重新回归到路人甲的位置，但这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她趁着开学前的空暇时间在宿舍里进行大清理的时候，从行李里头整理出几卷从古镇带回来的胶卷，还有那台她曾经如视珍宝的相机。她蹲在地上对着它们发呆了很久，直到把腿都压得泛出阵阵刺麻感时，语嫣决定还是直截了当地给欧也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