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灰烬(20)

难道父母就没有责任？

她们不是好孩子，但也不是坏孩子。

父母为什么觉得她们没学好，是她们的问题，然后就理所应当地将她们送去阳光学校。

阳光学校，阳光学校，真他妈的讽刺。

就是因为阳光学校，她们变得面目可憎，她，们变狰狞可怖。她们学会了伪善，虚伪，冷漠，还学会了杀人。

呵呵呵，她们都杀过人。我们这些祖国的花朵也有一天变成祖国的食人花了。

回不去了，就算逃了出来，她们都已经无法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中来了。

一切都完了，她们的死，家长，学校，老师，教官，没一个人能逃掉责任。

周丽跳楼自杀，林思思思车祸身亡，顾京年割腕丧命。

都走了。乔安绮想，她也该走了。

乔安绮发病之后，一个人跑了出去。

她想在死之前看一次日出。

凌晨三点多，她，来到这幢大厦的楼顶，坐在楼顶的边上，一直坐到黎明破晓时。

她站起来，欢呼雀跃。

真好。

原来，晨曦是这样的温暖。

她爸妈和叶嘉阳带着警察赶了上楼，她妈当场吓晕，她爸老泪纵横地对乔安绮又喊又劝。

而乔安绮却如看两个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瞧了老半天。

她笑出了声：“爸爸妈妈，你们还记得我是什么样子的吗？”

“我不记得了，相信你们也不记得吧。”她敛去笑容，继续说，“唉，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再爱我了，好不好，我累了，我真的累了，你们的爱，太重了，我要不起了，求你们别再爱我了。也许，这样对你和我都好吧。”

“你说什么呢，你快回来，你要有什么事，你让爸爸妈妈怎么活？”她爸爸大声说着，声泪俱下。

只听乔安绮苍凉一笑：“周丽死了，林思思死了，就连顾京年也死了。再可悲的是周丽，她致命都没有离开那个地狱，就连死，她都是死在她厌恶的地方。多可怜啊，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虐待，最终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是带着周丽的希望逃出的阳光学校，我以为，我回家了，一切又能回到原点，阳光学校的那些事，会像梦一场，过去了便不会再回来，然而，我发现我做不到。我开始整宿整宿地失眠，惧怕黑夜，精神崩溃。我无时无刻不在想那些死去人。我真的疯了。”

叶嘉阳听乔安绮说完这些，已经忍不住哭了：“你不是说过，要一起去帝都的吗，你不能食言，我说过，一切都会好的，你要相信我。”

“对不起，我去不了帝都，原谅我。”

“不……我不会原谅你的，你敢跳，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叶嘉阳大喊。

“也好，我不值得被你原谅，你现在应该不知道，我双手染满了多少鲜血吧，我就是个杀人犯，我丧心病狂，我就该去死。”

“求了你，快下来，不要再激动了。”

“帮我报仇，害死我的是阳光学校，你们一定要将这所学校曝露在阳光下。”

乔安绮抬头，迫使眼泪不要流下来？“你们说，人，到底有没有来生？如果有来生，我希望，再也不要做你们的女儿了，我再也不做乔安绮了。”

乔爸吓得双腿疲软在地，心如死灰地哭喊着。

她想，她对父母最凶的惩罚，就是杀了自己。

“叶嘉阳，我走了。”乔安绮笑着喊了一声，朝他招了招手，示意告别，然后抬头看着已经绽放万丈光芒的太阳。

骄阳那样的炙烈，那样耀眼。

我忽然好想明白了那句：“我们都是好孩子。”

我们都曾在一个叫阳光的地狱待过，可真正有阳光的地方，是天堂。

身陷地狱的我们，拼命地逃到在阳光的地方，希望拥抱着阳光，抬头便能看到天堂，看到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乔安绮回眸看了他们一眼，留下一个微笑，然后纵身跳下万丈高楼。

阳光真的好温暖，风也很大，她疯狂下坠，仿佛坠落星空那般。

她自由了，这一次，她是真的自由了。她再不会被失眠困挠，被恶梦缠身了。

好开心啊，真的，久违的开心。

十七岁的她，往后余生，都只是十七岁了。

其实，她从未逃离过“阳光学校”除了她死去那一天。

叶嘉阳说：“乔安绮永远地停留在十七岁了，仅十七岁而已。”

乔安绮死之后。

叶嘉阳一个人北上帝都。

他说，他想要带着乔安绮踏遍山河万里，看尽繁花似锦。虽然乔安绮不在你的身边，但他却带着两个灵魂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