渗透(70)

肖晓民一家经历了刚才那从天而降的一幕，已经没有心情再野炊了，带来的餐具也都扔掉不要了。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他们怀着悲愤的心情回家了。

下午，丈夫接到派出所里打来的电话，因为紧急任务他又奔赴了工作的第一线。懂事的女儿看到妈妈不开心的样子，不愿再打扰她，想让她一个人静一静，于是女儿便一个人出去玩了。

丈夫和女儿都出去了，肖晓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心生一种莫名的失落，不由得顾影自怜起来。回想着参加工作以来的点点滴滴，苦辣酸甜一起涌上她的心头。匆匆，太匆匆！“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晚饭时，餐桌上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一家人坐在那里只顾闷头吃饭，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在屋子里回响着，证明这三个人还在活着。肖晓民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但是她又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她只能坐以待毙，默默地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晚上，肖晓民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眠。只要她一闭上眼睛，眼前全是驴粪蛋儿在飞；刚要入眠，漫天飞舞的驴粪蛋儿就如冰雹般朝她直砸过来，把她砸出一身冷汗。肖晓民不断地挣扎在清醒和睡眠之间，往往一只脚刚踏进梦里，另一只脚又把她从梦里拉回到现实中来。如此反复，折磨得她痛苦不堪。到深夜时，她的肢体已经被折磨得麻木了，失去了知觉，昏昏沉沉地入梦了。

梦里，肖晓民独自一个人流落在一座荒山上，周围全是悬崖峭壁，她在惊恐之中迷失了方向。头顶上，秃鹰盘旋，电闪雷鸣；丛林中，野兽出没，毒蛇遍野。一只凶狠的野猫，发出一阵阵尖叫，正朝她狂追过来。野猫距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渐渐地变成了一只老虎！肖晓民踩着遍野的毒蛇疯狂地逃命，满山的荆棘刺得她的双脚鲜血直流。她已经逃到了悬崖边上，她已经无路可逃！身后有猛虎追击，面前是万丈深渊，肖晓民已经走投无路！想到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肖晓民觉得自己不应该含泪离开这个世界，她应该用微笑面对死亡。于是，她擦了一下眼泪，下定了死的决心，准备从悬崖上面跳下去。就在这时，空旷的深渊下面突然出现了无数只猫，张着血腥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正仰望着肖晓民发出饥饿的尖叫！吓得她赶紧缩回了两步。就在这时，身后的猛虎已经追了上来，它张开锋利的前爪，纵身一跃，吼叫着朝肖晓民猛扑过来……

肖晓民从恶梦中惊醒，她变成了一只猫！刹那间她被自己惊呆了！吓得魂不附体。她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她渴望这是一个梦。然而这不是梦，她已经从梦中醒来，这就是真的。这张床，还有这间卧室，都是她所熟悉的；身边还躺着她的丈夫；她的的确确已经变成了一只猫！肖晓民害怕极了，她放开喉咙大喊，然而她只能发出一声声猫叫，于是她用前爪推他的丈夫。丈夫被惊醒，看到床上这只来路不明的猫，顿时火冒三丈！以前的猫跑到他家的厨房里偷吃食物，现在更不可思议！竟然上床来了！于是，他抓起那只猫狠狠地将它摔到地板上。肖晓民被摔得浑身疼痛，她继续跑向床边大喊道：“老公，是我！我是晓民，我是你的妻子晓民啊！”可是他的丈夫只能听到更加刺耳的猫叫，他已经有些不耐烦，打开门一脚将猫踢到了门外，然后又将门反锁上了。肖晓民站在门外，用前爪一遍又一遍地敲打着房门，大声呼喊着丈夫和女儿的名字，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理睬她，她几乎要绝望了。此刻，肖晓民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无法回到人的生活了，内心悲痛不已，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就这样，肖晓民这位辛勤的园丁，这支燃烧的蜡烛，这粒铺路的石子，这个人梯，这只春蚕，这位从事着太阳底下最光辉职业的、人类灵魂工程师的、光荣的人民教师，在一刹那间，变成了一只猫！

重新回到卧室里，丈夫才发现妻子不见了，赶紧跑到女儿的房间里去看看，也没有。他有一些吃惊，但也并不怎么担心。也许是由于昨天的事心情不好半夜回娘家去了吧，因为在平时他们小俩口半夜吵架时肖晓民曾回过娘家，但是过两天就回来了，所以这次他也没怎么在意。

不一会儿，天亮了，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子射进卧室里来。肖晓民的丈夫像往常一样，起床、洗脸、刷牙、吃饭、上班。丝毫没有因为肖晓民的离开而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