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战猪的青春(3)

“怎么那么慢？”小曼撇着嘴向我抱怨。好看的她，连嗔怒也娇俏动人。

“我们班的孙康宜拉住我跟我说你很漂亮。”

小曼平平淡淡地点点头。

长得漂亮这件事情她比别人早知道得多，她一向很有自信的。常常畏畏缩缩，走路也驼背含胸的我和她走在一起，就像一条狗尾巴草。我那一心孕育一只小凤凰的老妈最常跟我讲的一句话就是：“你看人家小曼。”

我跟小曼住同一个单元，我们的家，就在隔壁。我们一起上幼稚园，一起上舞蹈兴趣班，一起上小学。长得和混血儿一样漂亮的小曼自小就很得老师宠爱，他们总是在家长会散场后笑容可掬地跟小曼的妈妈说：“白小曼表现很好，跟同学相处得很好，上课很认真，进步很大。而且这个月又为我们班拿了文艺晚会舞蹈表演的一等奖，很不错。”

白阿姨听了这么多个“很好很大很不错”以后眉开眼笑。我可怜的妈妈在一旁备受冷落。有时候她老人家自取其辱地问：“那我们家嘉妮呢？”我的老师们总是吝啬地把笑容都收回去，然后很勉强地说：“还可以。”

妈妈每次从学校回来都拉着一张黑脸，先就近地数落我做错的事情，然后再把陈芝麻烂谷子也搬出来，一副生下一个馒头也比生下我好的表情。到最后她总是说：“你看人家小曼。”

她是为她辛辛苦苦替我在学校呆了半天，好不容易熬完家长会，最后却只得到“还可以”这三个字而愤愤不平。

听说妈妈年轻的时候又漂亮又温柔，把作为图书馆副馆长、以为书中才有颜如玉的爸爸迷得神魂颠倒。

很不公平地，我看到的她却小气又多怒。

爸爸常常摸着我的头安慰我说：“妈妈为了生你吃了很多苦头，产后忧郁症还没有好呢。”

我咬着手指头委屈地抱怨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有那么长的产后忧郁症。

不过妈妈为了生下我，苗条的身段变大了一倍。就为这个，我应该谅解她。而且，我完全没有遗传到她的樱桃小嘴，尖挺灵秀的鼻子，高挑的骨架，粉嫩粉嫩的肌肤。她这个优良版本，经过一轮基因复制以后，得到的我，质量比盗版的还要劣质一些，的确让她有点伤心。

然而，她整天揪着我和别的孩子比来比去，难道不会累吗？而且，她这样拉着一张黑脸，我又不能从一只鸭子变成一只白天鹅。

第二章 我们遇见的伏笔，是一只胸围

　“你知道哪里有卖这个吗？”

我和小曼手拖着手从走廊上离开。靠在栏杆上的那一群男生，半张着嘴巴涎着口水眼睁睁看着小曼从他们身边走过。

“南州门有一个专卖场。”

“专卖场应该会很贵呢。”

“是流动的档口。”小曼告诉我，“不过那里都是卖这个的。”

“整一条街？”我瞪着眼睛。

我无法想象整一条街都是胸围的壮观场面。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班的女生都知道。”

闻言，我的腰不禁驼低几分，像我这种发育不良的女生，在经济发达的今天，真的挑不出几个。

像挤沙丁鱼一般的地铁把我们送到南州门。下了地铁以后，我呼吸着清新空气不肯合起嘴巴。刚刚，叠在我前面的那一条，竟然是有狐臭的沙丁鱼。矮矮的我在她的腋下，恨不得就此死去。

“怎么了？”小曼神清气爽地走在前面。

她左转右拐把我带到一条狭隘险邑的小巷。这一条小巷，纵横交错地堆着小山高的胸围，那些做这个生意的男人，大咧咧地坐在一堆女人的亵衣前面，叼着一根烟头聚在一起打扑克牌。

我把小曼拉住，这种东西，怎么能向男人买？

小曼的脸色很尴尬，她大概也没想到，竟然有那么多男人在卖胸围。

我们逛遍了胸围街的每一个档口，到了晚上九点，小曼终于挑到心仪的第一份胸围。那件胸围里面有厚厚的棉垫，上面则是浪漫的蕾丝花边，可爱得来，又带点女人的成熟魅力。

“进去试试。”我推她进试衣间。

然后，我站在那一堆胸围前饶有兴致地研究这些让女人妩媚起来的神奇法宝。

听说戴胸围的女人患乳腺癌的几率会比没有戴胸围的女人的高很多。可是自从胸围发明以后，这番浪潮从没退下，反而越来越热。眼前的美丽才最重要，以后不可知的疾病灾难，到时间再做打算。漂亮，是所有女生都没有办法抵抗的罂粟花。

“嘉妮，进来一下。”小曼躲在狭小的试衣间里叫我。

隔壁那一档的男老板笑眯眯地看着我，他腆着大肚子，头顶已经秃尽，套着一条七分裤，露出短短肥肥的小腿，整一个典型的猥琐男形象，我瞪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闪身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