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棠春深(131)

沈采棠看向那株茶花，已经养了好些年了，每年都会开出许许多多美丽的红色花朵，现在只残留着稀稀疏疏的几朵。

叶梦琴擦了擦眼泪，表情愈加痛苦起来。

这些年她对沈利华刻意冷漠，可是沈采棠知道她依然爱着对方，现在面临着失去他的可能，她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感情了。

“妈妈，你后悔那样对待爸爸吗？”沈采棠突然严肃地问道。

叶梦琴猛地抬起头看向她，过了很久，终于露出一抹悲戚的笑容，叹息道：“后悔，怎么不后悔！我后悔对他不够关心，后悔老是对他发脾气，后悔没有对他好一点……”

她的眼泪又夺眶而出，“今天他知道自己的病情了，还反过来安慰我，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让我要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你……就像在交待后事。”

叶梦琴抬头盯着沈采棠，颤抖着双唇说道：“我其实早就不恨他了，我是爱他的啊！故意不拿好脸色对他，只是在赌气……后来日子久了，这习惯也改不回来了。可是……可是他一直都在忍，一直对我都很好，我却老在伤他的心……”

“我早就给你说过，不要这么对他。为了让你们相处得好一些，我做了那么多努力，最后也没有什么用。你太固执了！你知道吗？人之所以会得病，其实和心情也有关。他今天变成这样，很大程度也是因为不快乐。你现在后悔了，可是又有什么用？”

沈采棠说着说着，情绪就激动起来，最后一句话是吼着说出来的。

她很生气，气叶梦琴多年来的冷漠，也恨自己对父亲不够上心。就像之前让沈利华去体检这个事情，总是回家的时候或者打电话的时候敦促一下，却没有过更深入的关怀。身为一个女儿，她太不称职了。

在沈采棠的记忆中，沈利华的身体一直很健康，甚少生病，也许正因为如此，她从来没想过他会有罹患绝症的可能。

但愿还来得及补救，但愿现在努力还不算太晚。

叶梦琴听了沈采棠的话并没有反驳，只是一直在呜呜咽咽地哭，然后又看着沈采棠，哀哀地问道：“棠棠，我们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要是你爸爸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刚才在那里思索了一番后，沈采棠已经比最初的时候冷静了不少。她转过头，握着叶梦琴的双手，希望能传递给她一些力量。

她沉声对叶梦琴说：“我们都很清楚，哭泣和后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现在能做的就是坚强起来，积极地去面对现实，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治好爸爸的病。钱我们是不缺的，最重要的是要照顾好爸爸，从心理上给他足够的关怀。而你，是其中最重要的因素。接下来该怎么做，你一定是明白的。”

叶梦琴呆呆地望着她，目光开始有些茫然，到后来逐渐变得清明了起来。

正在此时，门开了，沈利华回来了。

和上一次见他的时候相比，现在的他明显又消瘦了不少，隐隐透着病容。进门的时候还紧皱着眉，但是一看到沈采棠，脸上马上就多云转晴，露出了愉快的微笑。

沈采棠一见他，立马飞奔过去，紧紧抱住他，只叫了一声“爸爸”，就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乖，别哭了，别哭了啊。”

沈利华拍了拍她的背，安慰着她。

他的眼光越过沈采棠，落到后面的叶梦琴身上。叶梦琴眼里的痛苦、后悔和爱怜让他微微一怔。

那样温柔的满怀着爱意的目光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叶梦琴慢慢走过来，把沈利华的公文包接过来，轻声问道：“工作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沈利华笑了笑，说道：“嗯，收拾了一下，又梳理了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如果我这边要住院的话，必须考虑好哪部分的任务要让谁去接手，该如何推进。”

他看着沈采棠和叶梦琴脸上悲痛的表情，忍不住安慰起她们来。

“医生说要做病理检查才能最后确定，也没说就一定是癌症。”

“可是，他们给我说了，从结果来看，很大概率都是这个病。我把检查报告发给我其他有当医生的朋友，他们也说八九不离十。”叶梦琴带着哭腔说道。

沈利华的笑容依然没有淡去，尽管那个笑容里明显夹杂了些苦涩。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患上癌症，最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首先是震惊，接下来的并非恐惧，而是深深的担忧。担心自己不在了，叶梦琴和沈采棠会过得不好。他一直是个意志力顽强的人，在从医院出来一直到回家的那段时间中，他已经完全消化了这个事实，对于接下来的安排，心里也都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