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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女神(90)

法瑟放下手中的东西,换了个姿势倚靠在沙发中:

“没有问题。”

斯薇怔住,水晶般的大眼睛透明得有些空洞:“真的……吗?”

“对,为防误解我重复一下:一,让我们的孩子当储君。二,孩子出事后允许你改嫁。三,改嫁之前保留你的神后之位。没错吧?”

“……是。”

“我都答应你。”法瑟微微一笑,重新端着红茶用汤匙搅拌起来,“现在可以放心地去准备婚礼了吧,我未来的妻子。”

斯薇恍然地点点头,又在法瑟示意的目光下站起来,迷茫地走了几步。

这一瞬间,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她原本有备而来,打算和法瑟大吵一架,也想过法瑟会杀掉她一类的话来威胁她不准说出病情,但她觉得自己没有错——他们在一起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就算得到法瑟的允诺,就算他给足了她面子,以后想找个好男人嫁掉都非常困难了。

她甚至以为他会破口大骂:“你居然让我不治病,你打算让我去死吗?你这下贱的势利女人!”

但他却如此平静,像是她不过要求他陪自己吃一顿饭一样。

她是在要求他不要治病。

不治病,他说不定会死啊……

想到这里,好不容易才调整好心态强压下去的热泪突然涌出眼眶。斯薇转过身去,飞扑到法瑟的脚下跪着,紧紧抱住他的腿,失声大哭起来:

“陛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是个自私又虚荣的女人,你生这么重的病,我还对你做出这么卑鄙的事……对不起……”

法瑟先是一愣,后来不由微微一笑。

就算他拥有翻云覆雨之力,就算他还处于神族世界的顶端,都有那么多人在模糊或清晰地离开他。

何况是在失去王权的情况下。

斯薇是个条件优越的女人,和一个普通神族男人在一起非常委屈她。原本这时候的离去显得再正常不过,她的要求也不过是交易的一部分,没想到却哭成这样。

果然年轻的女孩还是很感性的……

他摸了摸斯薇的长发,温和得像是一个成熟的长辈,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

……

良久。

斯薇离去以后,法瑟起身进入里面的房间。正在绘制神木林地图的莱斯威和克瓦希尔抬起头来,彼此对望了一下,又迅速埋下头去干活。

法瑟戴上精工手套,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不经意道:“莱斯威,下次我和别人说话,你别再把耳朵贴在墙上偷听。”

“诶?”莱斯威激烈地抬起头,眼镜差点掉下来,“你怎么知道我在偷听?”

法瑟头也没抬,手指了指他身后高高挂着的监视器。莱斯威瞬间觉得自己变成了个笨蛋,一不做二不休丢掉尺子:“你简直是疯掉了才会答应她那些要求,这女人真变态!如果我的尤茵和她一样,我立刻就去死!”

法瑟取下他摇摇欲坠的眼镜,架在自己的鼻梁上,仔细扫视着地图上的每一个细节。被法瑟无视以后的莱斯威心情更不爽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自己根本不打算治病的事?这样她会超级、超级愧疚吧!”

他还是没有得到法瑟的回答。

“可能对陛下来说让她愧疚没有任何意义吧。”克瓦希尔瞥了一眼法瑟,“陛下从来不做多余的事。”

“莱斯威,我白认识你这么多年了。克瓦希尔比你了解我。”法瑟用笔在地图上的某个角落做了一个标记,“这里位置有偏,重新做。”

婚礼前一日黄昏。

红云弥漫的阿斯加德如梦境一般,凤凰森林上方笼罩着火烧的晚霞。

安安穿着黑色的长斗篷,一路埋头赶到了与“另一边”会面的老地方。身材魁梧高大的黑发男人站在巨树的下方,肩头有一些细碎的叶片。他穿着战甲,钢手套轻轻拂去了那些柔软的嫩叶:

“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婚礼结束后三到七天内,法瑟会调兵遣率精锐部队派去暗之神界的传送阵,进入神木林,在他离去以后阿斯加德防守会变得十分薄弱,你们可以考虑那时候打进来。”安安从袖中抽出一堆文件递给他,“还有,这是法瑟的作息时间表、星耀骑士团的行程表还有边防军队调遣计划书。”

“……这些东西,你没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集齐全。”梅勒接过那一叠文件,眼睛眯了起来,“为什么以前不给我?”

“有时间问问题,不如计划何时占领南境。”安安转身离去。

“明天。”

她站住了脚步:“什么?”

“明天婚礼的时候,攻占南境。”

“哦。”安安想了想,回头笑了笑,“那祝我们好运。”

她走了几步,梅勒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顾安安,直到今天你才对法瑟彻底死心,是么?”

安安又一次停下脚步。

但这一回,她没有回头,只是停一停就快步走出了他的视线。

Chapter 29

回到星耀神殿以后的安安一直心神不宁。

过了这么多年,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是该复仇,是该过得更开心,还是该争权夺利,她都想过。或许与法瑟的重逢和神木林的意外的让她再一次动摇过,但孩子的死讯也令她彻底清醒了。

她已经把该放下的东西放下,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是这一晚无论看到什么东西都觉得心情沉重压抑,就连跟赫默说话也一直心不在焉。

直到夜晚完全降临,银色的云朵稀拉地半掩着繁星。她看着这片深黑色的夜空,突然间清醒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法瑟就要跟别的女人结婚了。

她不认为自己还对这男人有爱情,但人类的占有欲作祟,她心情还是很低落。

赫默总算没有像前几日那样黏人。晚上十点,安安离开了星耀神殿出去散心。

翌日的婚礼会很早进行,城里的行人并没有以前那样多。安安绕过阿西尔王族图书馆、神圣的钟楼、世界之树还有十二主神战役英雄纪念碑,竟不知不觉来到了帝都大道。

因为次日的婚礼的巡逻队伍会经过这里,一个小时前这里才做过最后的检查,现已封路。阿斯加德这一夜已积聚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外地神族和外族,治安秩序也比以前混乱很多。不过安安是华纳王后兼阿斯加德的贵宾,有权进入封闭的地方,所以她靠近后看守的骑士没有阻止她。

羽萱花正灼灼盛开着,若隐若现的残雾将枝桠与花瓣笼罩,潮湿了宽敞的大道,这条路不曾像此刻这般空旷。魔法网形成的光在大道中央悬浮着,那些落下的花瓣就会自然落入这些网,以保持地面的干净整洁。

安安绕过灌木丛进入草坪中,轻轻依偎在一棵羽萱树下,任凭那些转瞬即逝的花瓣落在自己的发上。

从这个角度抬头看着阿斯加德的星空,似乎与神殿处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好像夜空更加广袤、神秘,也更加高远。

空中又不时有翼龙飞过,其中不乏最珍稀的金翼龙。

也是在这片夜空下,她曾经和法瑟骑在龙背上,穿透了神界的云层,越过了帝都的繁星,最终抵达了人界,她的家乡。那时她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一样,因为王子紧握的手而怦然心动。那时的故事和往事,真是美丽得就像童话一样。

此时想起那番情景,有说不出的讽刺与可笑。

安安闭着眼,将全身的力气都托付给了身后的羽萱树。

当世界变成一片黑暗,那些如同烙印一样的痛苦便会减轻一些,她也再看不到那些蒙蔽人眼的纯白花瓣。

不知过了多久……

半睡半醒中,她听见大道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那个人固有的,明明不响却深沉稳重的脚步声。

安安慢慢睁开了眼。

出现在帝都大道里的身影让她的心骤然停止了跳动。

这个时间,法瑟多半都是待在金宫里工作等待她去治疗,很少这样悠闲地出来散步。看样子结婚也让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在帝都大道上缓缓踱步,不时抬头看看盛开的羽萱花。

他抬头的时候,被枝桠剪碎的光影在他的脸上零稀漂移,他的瞳仁因为银光的照耀变得透明,像是破碎的紫水晶。

他在那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安安不小心碰到树干,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什么人?!”法瑟的手中立刻燃起一团暗紫色的火焰。

“……是我。”安安站起来,从树丛里走出来,“晚上有点闷,出来走走。”

法瑟这才收回魔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温柔:“我也是。不过没想到我才想起你你就出现了。”

“想起我?想起我什么?”

“想起如果今天我要是遇见你了,就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法瑟垂头往前走了一段,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撒迦,这辈子我只爱过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是顾安安。”

原本跟着他走过去的脚步顿时停住。看着他的背影,安安沉默了。

“但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我牺牲了她。”法瑟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还有我们的孩子。”

“这些事我都知道。”安安想忍,但还是禁不住继续问道,“你说,你爱过两个女人?那还有一个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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