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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女神(78)

“陛下小时候的样子我都见过,你说我了解他还是你了解他?”提尔笑着揉了揉斯薇的头发,“我知道你们俩正情浓,不过你也该回去看看你妈妈了。真结婚以后,更没时间。”

斯薇涨红了脸:“爸……!”

法瑟面带微笑地听他们说话,视线却总是若有若无地在窗前的两个人身上扫。

巨大的彩绘玻璃窗大大地敞开,纱帘在晚风的吹拂下扬起了一个角。

安安和赫默并站在窗前,眺望着窗外的神界夜景。

“其实从这里看去,现在和冬天没有什么天大区别。”安安指着那些在风中飘零的羽萱花瓣,“乍一眼看去就像在下雪一样。”

寂静的月洗练了漫天飞舞的花瓣,从近到远的华丽街景一览眼底,一直蔓延至四面八方,到再也看不见的地方。亘古不变的,是矗立在城中心万年茂盛的世界之树。

赫默并没有回话。他很少不接她的话。

只是在一起生活了近一百年,安安知道当他眼中露出这样情绪的时候,一定是想起了故人。所以她也不再打扰他。

果然,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道:

“其实我并不愿意回来。因为不论到阿斯加德的哪个角落,我都会想起姐姐以前曾带我走过这里。”

安安侧头看着他的脸,默默地伸手握住他的手。他立刻紧紧回握住她,年轻俊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安的神色:“撒迦,现在只有你了。”

赫默和法瑟虽有血缘关系,性格还真是完全不像。法瑟永远不会把心情写在脸上,尤其是这种会让他显得感性的情绪。

安安笑道:“你哥哥呢?”

“你这是在笑话我们么?”赫默苦笑着看看窗外,忽然道,“不过看样子他现在真的从过去走出来了。”

“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他和那个人类女孩顾安安的童话么?”

已经多久没听见自己的名字了,安安的心咯噔一跳:“记得。”

赫默指了指窗外:“羽萱花其实是被下令禁止种植的,不是因为顾安安死去。因为这种花是她最喜欢的花,也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她和哥的爱情吧。所以,她死去以后哥再也不想看见任何和她有关的东西——关掉了人界的通道,封杀所有与中国有关的东西,还有禁止种植羽萱花……虽然人界和我们没有太多往来,羽萱花也不是很重要的花,但我觉得哥在这件事上做得实在太偏激了,设立的相关刑罚让他看起来像个暴君。”

安安抬头看着他,脑中一片混乱:“是因为这样吗?”

“嗯,哥当时真的很喜欢她,很明显的,谁都看得出来。”

突然想起法瑟第一眼看到羽萱花开放的情景。

她并不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但那种快要崩溃的表情让她都觉得于心不忍——那时他是在想着自己么?

怎么可能。

她不愿意再多想了。

“好不容易见面,不聊你哥了吧。”安安把另一只手也叠在赫默的手上,“聊聊你自己。”

“天天都在想你。”

赫默不给她回话的机会,已经垂下头温柔地吻住了她。

月光洒满两人的发梢,窗外辽阔的至上神界已变成了陪衬他们的灿烂背景。

“陛下,陛下?”斯薇摇了摇法瑟的手。

法瑟这才把视线从赫默和撒迦身上挪开,重新看着他们:“不好意思,刚想别的事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凯琳也加入了对话。法瑟才把注意力转移回他们这边,法王夫妇已经亲昵地挽着手走了过来。

赫默的外套上,白色皮草的绒毛衬轻拂着他的皮肤,使他精致的脸孔更有一种脱俗的气质。他对着法瑟和斯薇微微一笑:“哥,斯薇,你们的婚礼会邀请我么?”

“这还用问么,你可在邀请名单头几位哦。”斯薇已抢先答道。

“撒迦,我有点事想要问你。”法瑟若有所思地看着安安,“——想害你的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一出口,旁边的人都目瞪口呆。

“什么人想害你?”赫默难得着急,把安安转过来对着自己。

“什么人……想害我?”

安安看着法瑟的目光十分不确定。他竟打算在赫默面前暴露曾经关过她的事实么?

她的目光缓缓挪到了凯琳身上,又经过斯薇。凯琳的脸白得像纸,斯薇稍微淡定一些,却也有些站不住脚了。

但最终他还是重新对法瑟说道:“没有人想害我。”

“我或许拿得出证据。”

“不用了。”见凯琳露放松地舒展了四只,安安故作为难地耸耸肩,“或许凯琳只是进去跟我玩家家吧。”

“什么?!”凯琳急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根本就没有看到你,也不知道你被关在了哪里!”

安安恬静地笑着:“那可能是我记错了,那个女孩和你长得很像吧。不过,你不知道我被‘关’在了哪里,或许知道是谁把我‘关’在了那里。”

听见她强调“关”,凯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安安因羽萱花被关而不是被带走,原本是她不该知道的。

“除了凯琳,还有什么人么?”

法瑟平静的问题让凯琳惊慌失措地抓住斯薇:“斯薇,斯薇,你快解释,不是我啊。”

斯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默默将她推开,然后和安安对峙着。

“其他人么?”

安安观察斯薇的表情,发现这小姑娘的情商还真不是一般高,在这种关头了还临危不惧。又等了一会儿,安安微笑着看入斯薇的双眼,淡淡答道:

“没有了。”

“你确定?”

“我确定。”安安把手滑到赫默温暖纤细的手掌中,又瞥了一眼法瑟看向他们的眼,“我有些累了,赫默,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好。”

两人就这样草率地做出了离席的决定,没给法瑟留面子。

离开的时候,安安在法瑟耳边悄悄说:“我很喜欢你,但今天要陪陪我老公了……”在看见法瑟微微睁大眼的表情后,她满意地笑笑,重新依偎回赫默身边。

深夜。

阿斯加德外延的凤凰森林。

山林在夜间显得深不可测,又带着一丝丝黑暗的诡谲。从最深处传来了野兽嘶哑的嚎叫,音符被夜风吹得断断续续,森林正对的阿斯加德却依旧辉煌。

安安左顾右盼,提防着四周,朝一棵形状扭曲古怪的大树跑去。

树下站着一个神族男子,他的头发犹如吸收了月色的黑珍珠般垂在肩头,披风的面积也比寻常的人大上许多。听见身后传来动静,他回过头来:

“你总算来了。”

“这段时间我被凯琳看得很紧,基本没机会出来。不过现在她已经不是威胁了。”

阴凉的风吹落了树梢的叶,发出飒飒之声,像是鬼魂的哭号。残叶轻轻拍打着古老的树根,又在风停后隐入漆黑中。因此,安安的声音也显得有些冰凉:

“上次处理武器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接下来该做什么?”

森凉月光透过叶片的缝隙洒落,照亮了梅勒刚硬英挺的五官,梅勒的眼睛因眼眶深陷而载满了阴影。他把一个收卷递给安安,沉思了一会儿又说:“其实我不明白你这样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

“我不懂你的意思。”

“只要你向法瑟说出你的真实身份,就足够让他立即攻打华纳部落了。为什么还要以撒迦的身份重头开始?”

“这个问题我们不是一早就说过么,没有商榷余地。”安安的态度变得更加冷硬了,“让法瑟知道了我是谁,也就表示向赫默摊牌。如果赫默知道我是谁,我为他争取的成果,他还可能给我分享么?”

“这么说也没错。但法瑟城府深沉,跟斯薇在一起这么久他都无动于衷,要他重新喜欢上另一个人,需要花长时间?何况勾引法瑟迟早会被赫默发现,结果不会比他知道你是顾安安好多少。”

“对赫默而言,撒迦出轨和撒迦死了,前者明显要容易接受得多。”

“也是。”梅勒沉默了片刻,“那你考虑清楚再行事。”

梅勒走了以后,安安打开他递来的手卷,借着月色大致扫了一下,都是处理法瑟军队的问题。

梅勒和索尔果然都是一流的军人,就连溶液盒子的螺丝钉这种小细节都想到了。可惜的是,他们打得下江山,却未必有守江山的能力。

不过这也不用担心以后没有人会取代法瑟。

安安拿出通讯器,回了赫默一条信息:“我马上回来。”

安安把手卷装好,整理了一下衣服,朝着阿斯加德城中心走去。

她和梅勒虽然目标不一样,走的路却完全一样。

梅勒因为贝伦希德的死,要弄倒法瑟。

她要得到那些最实在的东西。

九大世界里最有实在东西的女人是神后。所以她之前说想成为神后并不是在说笑。而住在撒迦的身体里,最快成为神界之后的方法只有一个——让自己的丈夫代替法瑟成王。

重新踏上帝都大道,那种在城外阴冷的感觉消散不少。羽萱花的芬芳香气一波一波地吹拂而来,让她更加放松了。

或许初恋是美好的回忆。

或许在她死后,法瑟真的后悔过。

或许换到一百年前,她最鄙视的女人就是现在自己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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