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相对而坐，各有各的心思。
不过率先开口打破这个僵局的，还是郑美洁。
“有关你们学校的那些传言，我都知道了，素素离职也是这个原因吧。”郑美洁说着叹了口气：“现在的一些人，传什么谣言不好，非要污蔑我女儿是同性恋，还师生恋，真的是太过分了。”
林晚依旧没有吭声，桌下的两只手已经搅成了麻花，她的心里乱成一团。
郑美洁又接着说：“小晚啊，你不要在意那些流言，你们班主任已经向我保证了，说学校会压制下去的，要是你日后在学校再听到那些，就向老师反应知道吗？”
林晚还是没有说话。
郑美洁语气已经变得着急起来：“小晚，小晚？你在听我说话吗？”
“妈，我……”林晚欲言又止，有些话不知道如何开口。
郑美洁望着她和顺地笑了笑，一边伸出手来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她的额头：“我女儿才不会是同性恋呢，我女儿心理健康的很。”
听到这句刺耳的话，林晚想也没想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推开妈妈的手，一脸冷漠反问：“同性恋怎么就是心理不健康了？”
郑美洁一下子呆住了，“小晚，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晚意识到自己情绪激动，忙调整调整再心平气和说：“妈，同性恋和异性恋都一样，不应该带有任何歧视的。”
林晚是平静了，但是郑美洁不淡定了，整个人语气变得犀利起来，话里有话想要点醒林晚：“在我们家，同性恋就是不行。”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林晚也觉得自己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当机立断出柜，说：“可是妈，你女儿天生如此，你也无法接受么？”
话音落下，郑美洁犹如天雷击顶，好一会没有缓过神来，她最害怕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的女儿，她的女儿啊，不是别人。
半晌后，郑美洁冷着脸道：“不接受，这个社会也不会接受。”紧跟着，她瞪着林晚问：“是不是柳素素，是不是她跟你灌输了什么不好的思想，我说你们走得那么近，果然没什么好事。”
“跟她没什么关系，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林晚别开脸去。
郑美洁赶紧又追问：“所以学校的传闻都是真的？这个柳素素，亏我真心待她，原来她算盘打在这里呢，我绝对不会原谅她！”
“妈！”见她情绪激动，林晚赶紧唤了一声，“我说了，这件事情和她没关系，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是我连累她丢了学校的工作，你别再怪她了。”
郑美洁直接拍桌而起，大吼她：“我的女儿绝对不可能是同性恋！”
这是林晚一生以来印象中少有的妈妈发这么大的怒火，可是，这是不争的事实啊，从她出生就已经注定了。
林晚不想和她吵架，只是缓和地起身说：“我有点累了，先回房休息。”
说完，林晚赶紧回到自己房间，将门给反锁住，后面无论妈妈怎么敲门喊她出去，林晚都不应声，因为她知道出去以后会发生什么，与其让母女俩因为此事争吵，不如让双方都冷静冷静。
说出了这个埋藏一辈子的秘密，林晚觉得轻松了许多，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再难倒她，好像没有什么事能够令她畏惧不前。
一个人在床头坐了会，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林晚赶紧起身来到桌前，打开抽屉翻出了自己的存钱罐，将其打开全部倒出在桌面，硬币敲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林晚将硬币收了进去，将纸币一一拾起来清点数目，这些年断断续续，她也攒了五百来块，按照2000年的火车票价，去一趟华都绰绰有余，将钱收好装进包里，林晚迫不及待开始收拾行李。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整个人早已身心俱疲。
柳素素靠着窗边发呆，列车播报员正在汇报前方不久便要抵达终点站，望着这繁华的华都城，和十年前她走时的模样又变化了不少。
从宁安市离开起，柳素素的心便从未安定下来过，她不止一次想起小晚对她说的那番话，“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就像是留声机，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耳膜，一遍一遍播报，一遍又一遍撩着那根沉寂的心弦。
好奇怪，她的心里因此产生了奇怪的感觉，久久不能平息。
但她清楚知道，她们是不可能的，无论是性别，年龄，抑或是这个时代。
想到这些，柳素素忽然感到释然，今后，她们不会在同一座城市了，会很难见面，久而久之，这件事情就会过去了吧，随风而散，她会继续生活，小晚也会继续念书，一切都会回到原本正确的轨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