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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奔(173)

简单地聊了两句后,陶光说道:“情况是这样子的,我们还是觉得有义务和你交代一下。”

“有关你父母的事情。”

……

整个故事说短不短,说长,好像也不算太长。

宋鹏海和洪蕊,这一生都押注在宋奇志身上。

为此,甚至不惜把宋嘉茉寄养在陈家吸血,只求自己的儿子能够扬名立万。

宋奇志回国后,他们为他购置了一处房产,然而天有不测,宋奇志碰上一起交通事故,性命垂危,心脏衰竭。

手术连着做了三天,宋奇志却仍然没醒,可ICU的价格却日复一日地高昂,他们将所有的积蓄都押在他身上治疗,甚至还在所谓“朋友”的忽悠之下,低价卖掉了两处的房产——清鱼镇的和新买的。

但这些钱对于宋奇志来说,还远远不够。

二人的状态越来越差,直到宋奇志被移出ICU,他们跪在地上恳求医生,不要放弃自己的儿子。

他们说自己还有女儿,可以去找女儿家要钱。

——但已经来不及了。

医生说不是钱的问题,宋奇志已然步入生命的最后关头,不如就带他回到家,体面地结束生命吧。

或许是回光返照,昏迷了许久的宋奇志,在那天中午醒来。

他说想去清鱼镇看一眼,吃一口妈妈烧的菜。

二人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连夜赶回镇上,可即将抵达的前一分钟,宋奇志就这么咽了气。

没有看到最想要看的,也什么都没有吃上。

他们好像就是在那个晚上疯的。

男人变得神经兮兮,开始胡言乱语,女人变得沉默寡言,控制不住地大哭或大笑。

他们这一生歇斯底里,所望所求不过是一个儿子,将全部都寄托在他身上,可眨眼之间,竟是什么都不剩下。

就连儿子生前最想要的,最简单的愿望,他们也没能完成。

时日推迁,二人越疯越狠,甚至到了影响旁人生活的地步。

有人嫌他们吵,将他们关在一所小屋子里,偶尔想起,会去给点饭吃,想不起来,便就让他们饿着。

后来,清鱼镇突降暴雨,下了几天几夜,大家都躲在家中,等到再想起时,才发现二人不见了。

那间小屋子的锁被人撬开,木门也被水泡得发烂,里面的人不知所踪,搜遍了整个镇子也找不到线索。

而镇子的最尽头处,是一条湍急的河流。

“失踪三个多月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已经……”陶光这样说道,“我们也知道你家里的情况,还是觉得你应该有知情权,虽然他们并没留下什么。”

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甚至到最终,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宋嘉茉知道他们对宋奇志的期待,也知道,他们只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太糟太烂,想培养一个优秀的儿子,来肯定自己存在的价值。

但最终,三人的名字还是很轻易地被时间抹去。

如果他们知道的话,一定会更加崩溃吧。

宋嘉茉在原地坐了很久,直到天色慢慢黑了,她才说了声谢谢,站起身来。

因为太久没说话,声音已经有点哑了。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解脱?庆幸?唏嘘?好像都有。

但更多的,是麻木。

这个伤口太久了,太久太久了,以至于要开始慢慢愈合时,都没有太大感觉。

镇里的冬天更冷,树木萧瑟,楼与楼之间隔着巨大的豁口,风肆无忌惮地横吹。

她抬腿,走到某处熟悉的建筑前。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地方。

她在这里出生,也在这里逃跑。

愣了会儿,她跟陈赐说:“你说,这里算我的家吗?”

她时常弄不清楚定义,偶尔恍惚时,也会想,那自己真正的家,到底该在哪里。

“这里不是。”

他走到她面前,仿佛隔绝掉她和这段糟糕的回忆。

陈赐俯身,将她抱进自己怀里:“真正的家,我会给你。”

*

她并没停留太久,凌晨时转身离开,去了最近的一家酒店休息。

酒店的床很大,她平躺在上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陈赐说着话。

听他说宋鹏海变卖的那两处房产,兜兜转转间,全到了他的手上。

听他说后来的那一栋,在不久之前拆迁,因为占地面积大,补贴了不少,比陈家当时拨给宋鹏海的钱,还要更多一些。

人生好像一个巨大的循环。

他们从陈家要走的,也以别的形式偿还了回来。

宋嘉茉打着呵欠:“所以清鱼镇的这栋房子,现在归你了吗?”

“嗯。”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再想想,”他擦了下她眼角的泪渍,“困了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