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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奔(152)

他恍惚片刻。

五年的时光漫长,足以让他曾经庇护的小姑娘,在现实里跌跌撞撞地长大。

宋嘉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安静,只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像一张网,无声地笼罩住自己。

她以为他是在看,手上动作快了些,想证明自己一个人也完全没问题——

但不知怎么地,被他看着,突然就忘记要怎么继续,螺丝半天都没有对准。

面前忽然有暗影覆下,手中的工具被人接过。

“我来吧。”他说。

她啊了声,说好。

他的动作总是很快,没一会儿,柜子被拼出全貌。

陈赐从她敞开的抽屉里取出一段纸胶带,在柜子的尖锐处贴好,然后送进了她的卧室。

她跟在他身后,拖鞋踩在地板上,趿出碎响。

她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但千言万语,又是失语。

她原来的柜子其实也没坏,只是抽屉不太顺滑,宋嘉茉坐在床头,一点点地拿出原来的东西,摆进新柜子。

他就站在旁边看她收拾。

不知怎么,宋嘉茉下意识地,放慢了动作。

窗外的热闹渐渐散了,不知道现在已经是几点。

总之,好像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她听见他说,“我先走了。”

喉咙口像是被堵了一下,她听见自己心里冒出一道小小的、脆弱而坚定的声音——不要。

可话到临头,千回百转,变成了一个:“好。”

拉开门,又听见不远处传来笑声,屋檐处噼里啪啦,像是有什么在砸。

宋嘉茉有片刻失神。

“下冰雹了。”

她说,“等停了再走吧。”

老天给了她一个很好的理由,让她在和他对视时,能做到最起码的坦荡。

陈赐瞧了她一会儿。

他眼里像一汪深潭,看不清情绪,只是不停、不断地,拉着人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他眼睫动了下,然后道:“进去吧,外面冷。”

外面冷,里面也冷。

他们像第一次约会时手足无措的恋人,行至门口又退回,在彼此青涩的沉默中,消耗掉正在倒数的时间。

这场相见隆重而仓促,一切反应未经润色,都是最原始的本能。

她茫然地想,她好像说了要做兄妹,可兄妹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她局促地咽了下喉咙,问他:“要喝点什么吗?”

他像是笑了下,这是相见的几个小时里,她第一次看到他笑。

虽然和以往不太一样。

他说,“不用这么客气。”

时间的滚轮切实地碾压过身体,曾经再亲密无间的人,也会看到它画下的缝隙。

该怎么去填补呢,她想,她连在他面前任性都不会了。

她今晚一直不太舒服,但只当是晚上不小心吃了太辣的东西,直到此刻,刚想说些什么,小腹处的刺痛愈发尖锐,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陈赐:“生理期?”

她没想到这个月的例假会这么不凑巧。

不凑巧地赶在这一时这一刻,不凑巧地反应强烈,不凑巧地阵阵作痛。

“去洗个澡吧,”陈赐说,“家里有没有红糖?”

她本感觉懊恼,但看到他打开冰箱的背影,突然又觉得,这一切,好像也算幸运。

她被陈赐赶上床,盖了两层被子,脚底还贴着一个热水袋。

她蜷在床头,整个人似乎都因为姨妈期,而变得柔软很多。

陈赐冲好半杯红糖水,递到她面前。

小姑娘垂下眼睫,说,“我不想喝这个。”

话音正落她才觉不对,这分明是十六七岁的宋嘉茉才能开口说的话语,不该是她此刻的回答。

于是她抿了抿唇,又在下一秒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成年人是没有撒娇的资格的。

她反复地,抑制住自己想展露出的本性。

好在陈赐没说什么,他一向不会讲太多,只是坐在她床边,将灯调暗了些。

他问:“会不会冷?”

她摇头说不冷,顿了片刻,又道:“但是热水袋半夜就冰了。”

“我也不想开空调,”她说,“闷。”

陈赐从旁边挪过来一个小太阳,看起来是她的常用。

“那开这个吧。”

她摸了摸被角,“这个一直对着,容易烧着。”

“嗯,”他说,“那我帮你看着。”

明明是带他来包扎,到最后,又变成他照顾她。

她觉得自己好奇怪,他不在的时候分明什么都能扛,可他出现了,连一月一次的例假都变得这么脆弱。

她一面嫌弃这样的自己,一面又忍不住地,在他好久好久都没感受过的温柔里沉溺。

宋嘉茉轻轻掖了掖被角,小声道。

“我听大伯说,你谈恋爱了。”

“没,”他说,“室友打电话的时候乱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