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有无中(89)

“忙完了吗？”九点一刻高湛卢的微信来得很准时。

杜若保存好文件拿起手机悄悄退出房间，视频立刻被接起，夜色与身后灯光之间她脸上神态微倦，在院里小凳上坐下支着头浅浅地笑了笑，看他身后背景像是办公室轻声问道：“你今天又要值班？”

“嗯。”高湛卢把手机放在一旁看起来似乎在写写画画着什么东西，“材料做好了吗？”

杜若打了个哈欠，回头看了一眼亮着的房间抿着嘴摇摇头道：“没呢。而且瑟瑟也还在改她的样衣，我陪陪她也好。”

高湛卢抬头看着她打过哈欠后微微水雾蒙蒙的眼睛笑了笑，“这么辛苦呀？”

样衣泄露的事情杜若告诉过他，闻言只是点点头，轻微叹了口气捂着脸从指间露出眼睛来，“有一点累，时间太紧了。但看瑟瑟那个样子，我又觉得好像回到了我们读书的时候，为了一个目标心无旁骛简单地努力着。”

高湛卢闻言微微皱眉似乎在想象她那个时候的样子，她读高中的时候，自己应该快要毕业了，“你读书的时候，应该比现在还要要强吧？”

杜若点点头，想到那个时候的自己不免低头莞尔，手拨开头发又摇摇头，“那个时候我一心就想要去学医，不止比现在更要强，还比现在更……淡漠吧，就不愿意跟别人接触说话，那个时候只有瑟瑟跟我关系最要好，可能因为本质来说我们是一种人吧。”

“小朋友，你其实一直是一个在温暖世界的人，只不过常常在隐藏而已。”高湛卢眼神恳切，他偶尔会唤她小朋友小姑娘，是深觉她是自己世界中一抹深切可爱。

杜若不自觉地笑，隔着屏幕看着他的眼睛，“真的吗？我以为，我只温暖了一个人的世界呢。”

两人皆笑，杜若看他一直在画着什么东西问他是不是在忙，高湛卢微挑一挑眉，说只是随手画一些地图习惯了，两人都不说话了，耳边山风虫鸣悦耳，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他们都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谁。

“杜若书记！”

声音传来杜若仰头看去，秀秀带着几个女人手里拿着手电筒从小路上走来，杜若放下手机站起身来，“嫂子？你们这个时候怎么来了？”

“我们算着时间有点来不及了，过来赶赶工。”秀秀笑笑，越过她看了一眼还亮着灯的屋子，“白小姐也还在弄呢，刚把孩子哄睡我们就过来了。你和白小姐放心，我们当姑娘时就做针线活，肯定能赶出来。”

杜若应了一声，“诶，好，辛苦嫂子们了。”

几人进屋后杜若重新拿起手机，高湛卢依然在看着屏幕，眼神温柔，杜若也笑笑，适才的倦态一扫而空，“你看，其实也有很多人都在温暖我的世界。”

高湛卢微微颌首，“好吧，小朋友，欢迎来到温暖的世界。”

背抵黑暗，相互依偎，跨越凛冬。彼此温暖，他在温暖的世界门口迎接她。

“来，把银色线递我一下。”

“等一下我找找。”

杜若从成堆的绣线中找出银色丝线递给那人，顺手又把剪刀给秀秀递过去，所有人都顾不得多说一句话，眼睛紧紧盯在绣样上手中针线翻飞。

白瑟站起身来扶了一把窗台闭着眼等眩晕过去，靠在一旁墙上看着人形模特身上作为参赛作品的一号样衣，这是她早就在心中画过无数次的设计图，是她最心怡的作品，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用它去为自己博取声名，她曾经以为，会穿着它在所有人祝福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到杜禹身边去。

现在虽然他不在了，可是这座山村的刺绣却永远留在这件衣服上了，就像他又回来，不再离开。

“真好看。”杜若走到她身边轻声道。

白瑟点头，“做出来跟我想象的又有一些不一样了，但是不影响。若若，等你结婚，我就把它送给你。”

杜若笑笑挽住她的胳膊，“那可能还需要很久吧。”

“你的高队长，挺好的。”白瑟微微弯了弯嘴角，伸手在裙子上摸了摸，满眼不舍。

所有人几乎两天没有合眼在最后时限之前重新赶制出了四套样衣，杜若看栾平和孟天鹤把四个箱子搬上车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转头对白瑟勉力笑笑，“幸好。”

“等我回来。”白瑟目光坚定，似乎心中已经有了什么计划，“我会让垚山村的刺绣成为最好的设计元素，我会为大家带回新的致富方法。”

杜若点点头，“我相信你。注意安全，到了跟我视频。”

白瑟点点头，转过身看着秀秀俯身深深鞠了一躬，“替我谢谢大家，等我回来。”

秀秀忙去扶她，顺势握住她的手笑着道：“我们这平时就看看孩子做做饭，这些缝缝补补的手艺白小姐觉得好，我们就感觉……感觉自己也是有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