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有无中(149)

病猪的事情杜若和范栗都绝口不曾再向任何人提过，有财不是听不懂话也不懂感恩的人，听她这么一说就知道她的意思，端端正正站直了微微一鞠躬，“杜若书记您放心，我记住了。”

村民来的都很快，挨个从杜若手中签字领走钱，瞧着大伙个个喜气洋洋的样子杜若雀跃更甚，一口气给所有人办完手续嗓子眼热得冒烟才顾得上喝一口水，转头问孟天鹤还有没有人没来领钱。

“就凤凤嫂子还没来了。”孟天鹤翻了翻名单，“估计走不开吧。”

杜若看了看时间，把桌上零零散散的东西归置在一块，拿上剩余的钱和印泥道：“走，我们给她送家里去，顺便看看大娘。”

去时凤凤正烧了水要给老人擦擦身子，杜若叫孟天鹤在外面等自己进屋去帮忙，她在医院时没少见卧床病人因为护理不到位而生褥疮的，尤其又以夏天最为艰难，可老人身上干干净净就连一点异味都没有，房间也整洁豁亮，一看就知道凤凤是用心收拾的，杜若打湿了毛巾绞干递给她赞道：“秀秀嫂子说你是个能干人，这下我算是知道了。”

凤凤顺手把头发绾了个髻低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不就是些家务活吗，算不上什么能不能干的。要说能干，杜若书记您才是能干呢，咱们村啊多亏了有您我们才能过上现在这样的好日子。妈，杜若书记是来给咱家送种植基地的分红的，你说这多好。”

“我们家凤凤能干，杜若书记更能干。”老人躺在床上笑呵呵道。

杜若左右看了看，“金财不在？”

凤凤脸上笑意微微一僵，应了一声加快了手上为老人擦洗的动作，杜若也知道不该在老人面前谈这件事，随意寻了个话头岔开，凤凤给老人换上干净衣服盖好被子后才跟她一并出了屋，把盆里水泼在院子一角在身上抹了抹手上的水，提了小凳在一旁坐下，接过钱来数明白揣进贴身衣包里后低头看着脚尖微微犹豫一下，“杜若书记，对不起啊，我家里现在这个情况，男人得在镇上去做活，我妈就算是养好了伤我也不敢留她在家干活了，所以刺绣工作室那边恐怕是去不了了，谢谢您之前替我说的那些话，实在对不住您了。”

这个结果杜若是有心理准备的，她浅浅弯起嘴角放柔语气道：“没关系，工作室那边我和秀秀商量过了，你可以拿一些香囊手帕回家一边照顾大娘一边绣，工钱照给。之前我可能工作方式和态度也有些问题，高队都批评我了，但是凤凤，我希望你回家是你真的自愿，而不是······”

“我自愿的，当然自愿。”凤凤坐直了身体微微前倾急急解释道，“杜若书记，那天您说的那些话，我也没太听明白，但是两口子过日子，那总就免不了有人要去赚钱养家有人要顾着老人娃娃，我呢就想要踏踏实实把这个家守着，能凭自己的本事赚点补贴家里那就更好。”

在此之前，杜若的确是已经默认她身边女性如何社会千众便是如何，诚然是忘记了仅仅一年前这里还是一处不通公路和网络的偏远山村，高湛卢说得对，有些事纵然她不理解，但是也是经过实践论证可行才会存在的，她也同样要允许其存在。

杜若点点头，似还有些不放心道：“你做这些自己开心吗？”

凤凤把从脑后发髻散下的一缕头发别在耳后，抿嘴想了一下又垂眸笑了，微微偏着头身体在此刻轻轻山风中前后幅度轻微晃着，“哪有人天天都是开心的，过日子就是酸甜苦辣才有滋有味嘛。我男人看着脾气不好，其实也不错，真的，那家里面什么事不也都是我说了算嘛。就像您跟高队，我们外人看着都是好，可内里有些时候可能委屈您也有吧，但是您也一样高兴不是？”

她说这话时神情杜若隐隐觉得熟悉，细细想她最后一句时不由地低头笑笑，才又恍然意识到这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早安。”

手机屏幕上的对话停留在杜若回复的这一句，高湛卢按熄了手机屏幕把手机揣进裤兜里，工作时间内他们很少会聊天，但至少每天的早安会真实地提醒彼此，他们就在相隔不远的地方一同迎接灿烂朝阳。

他转回过身看着白板上的战术布置方案又微微皱起眉，握笔的手提起又放下，受伤之前他对这次比武的确是势在必得，但是现在他必须要直面自己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状况，比起他自己，现在他要考虑的是如何将利剑获得名次的可能性通过战术实现最大化。

郑成明走进办公室放下东西又转过身看看他入定了一般的样子又看看白板，“这又不是杜若书记，你盯着发什么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