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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行歌(8)

作者: 江山予青 阅读记录

谢凌春扬眉,煞有介事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腰侧一只双凤衔珠羊脂玉腰佩,只见那珍玉被拦腰截断,连缀着青碧流苏摔在地上,脂玉点点,好似散星,良久才缓缓开口,“刚才确是无事发生。”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直至进了长旸村,天色大变,云如墨洗,阴风恻恻,低峰高树灰沉,正似酝酿一场冷雨。

长旸村周山环抱,车辇难行,三人一行遂在山脚寻了一间村店歇脚,用罢早膳再进村去,谁知店中四下无人,积灰沉厚,而近旁只此一店,无奈只得暂歇于此。

谢凌春一早遣人备了食盒,盛了便携的栗子糕、茭瓜脯分食,祁征早早食罢,见院中有井,准备汲水饮马,却见那井沿以爪钩投了一段粗实的井绳,寻了枚石子投进去,却好似掷中硬物,回声钝重。

祁征取了火折子,往那井中照去,漆黑的水色中亮着一簇银光。

“下头有什么?”谢凌春脑袋挨着祁征挤过来,借着光细觑,“是个死人。”

“何以见得?”

“尸臭,”谢凌春解开爪钩,细看锈铁身沾黏了几粒不惹眼的石榴红,把那绳索一截递给祁征,“搭把手。”

两人合力,那绳索一端确乎缀着个男子,面目浮肿青黑,乌发披垂,身上只草草裹了素色里衣,被井苔沾染得青黄脏污,胸前戴着一把如意银坠子,背上镌着“游之微阳”几个隶字。

见此,两人神色俱是一凛,微阳是李亥的表字,此人或与李家恩怨有千丝万缕的干系。

打点行李罢,余秋亭正寻二人,一见浮尸横陈便惊惧得三魂顿失,惊叫出声。

祁、谢二人倒不料想司异门门主出世前竟是个胆小怕尸之人,祁征近前挡住尸身,拍了拍余秋亭的肩膀,“回避一下,我来处理。”

余秋亭捂着眼快步溜回前堂,谢凌春见祁征同余秋亭亲熟,心里头攒出几分酸溜溜的滋味,索性也袖手,不去管那尸身。

忍不住去瞥检查尸首的祁征,谢凌春竟见尸首后脑刺着一枚玉骨针,钉进骨血,痕迹微末,若不仔细探看便极难觉察。

难道是他?谢凌春心有疑窦,印象之中他鲜有动手杀人的念头,此番又是意欲何为?

“谢凌春,”祁征显见发现了那枚玉针,犀锐的眼光切到谢凌春身上,“这玉骨针想必你熟悉得很,用针手法与你类同,许是你师门的手笔。”

前世祁征入狱后,轮番用刑已然将血肉之躯折磨得陈旧破碎,谢凌春却将淬了一盏春的玉骨针,用在祁征身上,使其罹受绮念春心、烈火焚身的熬煎,因而怀恨在心,恨不能将其杀之烹之。

倒是重生之后,见谢凌祎曾采此药为脏器受损的羊羔疗愈,才知其别有另用。苦心也好,戏弄也罢,其实比较定论而言,人们大多只更愿见己所见。

“按年月推算,我师父那糟老头子今时还被锁在踟蹰峰的山洞里呢,怎会突然跑到这地方来?倒是老头曾说他被关锁之前还有一位弟子,半路不知因何被逐出师门,遂云游天下去了。”

“快走!”

祁征来不及细看便被谢凌春环腰挟起,跃上飞甍。

“是巨人观。”谢凌春微喘着气道,那旁尸首已然炸裂而开,汁液横流,面目全非。

“看来死了有些时日了。”

☆、元吉

这厢惊魂甫定,忽闻店前人声微起,两人自檐顶下望,立了一男一女两名老者,正同絮絮地余秋亭说着什么。

“凌春、祁征,盘踞房顶作甚,休得胡闹,快下来见过长辈。”

谢凌春挑眉,余秋亭年岁不过加冠,如今看来玩心甚重又愚钝胆怯,前世因牵涉司异门滥杀案,不堪刑讯、绝食自尽,现今只不过因了司异门门主身份的一时煊赫,竟也以长辈口吻呼喝,自视甚高,想不通为何祁征与此人交好如此。

思绪流转间,手心一空,只见先前揽环之人正手脚并用攀下屋檐,鲜活诠释了何为“避之不及。”

祁征功夫长于拳脚,身手虽迅敏,却疏于轻功,因谢凌春这具身体姿态端挺似木、修直如苇,如今却足尖钉在棂木,手指钳在檐角,好似弓木微曲,看起来倒显出几分笨拙狼狈。

见祁征落于窗棂的一只脚将要踩空,谢凌春足底生风,飞身而下,轻握了祁征脚踝,安置稳妥,末了指腹在那脚腕骨节处暧昧地碾了一碾。

祁征浑身一僵,踝骨处好似被火光燎了一遭,热气般游走四肢百骸,纵使面上再沉着,耳后也烧起了一片红。

先前对谢凌春些许改观在此刻早被挫扬殆尽,此人当真是无耻之辈,死性不改。

待至李氏夫妇道明来意,原是长旸村位置险僻、山石嶙峋,见山雨欲来,夫妇二人唯怕羊肠汤满,泥泞不堪,特此前来接迎秋亭先生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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